教堂的圓形磚圍牆和圓頂的教堂,這圓頂很像是熟透了的綠洋蔥頭。教堂對面,是一帶粉刷得莊嚴、肅穆的學校圍牆和兩座漂亮房子:一座是淺藍色的,花園的木柵欄也漆成同樣的顏色,那是潘克拉季司祭的;一座是褐色的(避免兩座房子一樣)、有雕飾的圍牆和寬大的陽臺,那是威薩里昂神甫的。然後從這個街角直拐到另一個街角,是阿捷平的怪模怪樣。狹長的二層小樓;再過去,就是郵局。哥薩克的草頂或鐵皮頂的家舍,屋頂傾斜,上面裝著一隻生鏽的鐵公雞的磨坊。
村子裡的人關上裡裡外外的百葉窗,過著與世隔離的幽靜生活,如果不去作客,天一黑就都把門閂上,放開鐵鏈鎖著的狗,寂靜的村子裡就只聽到更夫的梆子聲了。
第二卷 第二章
八月底,米吉卡·科爾舒諾夫在頓河邊偶爾遇見了謝爾蓋·普拉託諾維奇的女兒伊麗莎白。他剛從頓河對岸回來,正在把船向一棵斷樹靠攏的時候,看見了劃破水流駛來一隻油漆的小艇。小艇從山後劃出,向碼頭駛來划槳的是博亞雷什金。
他的光腦袋上的汗閃著亮光,前額和太陽穴上鼓起了青筋。
米吉卡並沒有馬上就認出伊麗莎白,因為草帽的灰色陰影落在她的眼睛上。她用曬紅的雙手抱著一束黃色的睡蓮,壓在胸前。
“科爾舒諾夫!”她看見米吉卡以後,就點頭招呼說。“你騙我啦?”
“怎麼騙你啦!”
“還記得,你答應帶我一塊兒去釣魚嗎?”
博亞雷什金放下船槳,挺直脊背。小船飛也似地把船頭衝到岸上,擦得岸邊的白石灰岩沙沙作響。
“你還記得嗎?”麗莎從船裡往外跳著,笑問道。
“沒有工夫呀。活兒太忙啦,”米吉卡辯解著,氣喘吁吁地看著向他走來的姑娘。
“不行啦!……伊麗莎白。謝爾蓋耶芙娜,我辭職啦!車套和轅木奉還給您,我不能再為您效力啦!您想想看,我們在這該死的河上劃了有多遠呀?我手上被船槳磨得全是血泡。這可不像在陸地上走那麼輕鬆啊!”
博亞雷什金光著的大腳堅實地踏著尖削的石灰岩,用揉皺的學生制帽的帽頂擦著額上的汗。麗莎沒有理他,只管朝米吉卡走去。米吉卡笨拙地握了握伸給他的手。
“我們什麼時候去釣魚?”她仰著頭,眯縫起眼睛問道。
“明天就去都行。莊稼已經收完啦,現在可以去啦。”
“你還騙我嗎?”
“不會啦!”
“你很早就來叫我嗎?”
“”天亮以前。“
“我等著你。”
“一定去,真的,一定!”
“沒有忘記敲哪一扇窗戶嗎?”
“會找到的,”米吉卡微笑道。
“我大約很快就要走啦。很想釣一回魚。”
米吉卡一聲不響地玩弄著手裡的鎖船的鏽鑰匙,盯著她的嘴唇。
“你說完了嗎?”博亞雷什金仔細地看著手裡的一隻有花紋的貝殼,問道。
“咱們立刻就走。”
她沉默了一會兒,茫然地笑著問道:“你們家好像辦過一次喜事,是吧?”
“把妹妹嫁出去啦。”
“嫁給誰?”沒有等待答覆,她就難以捉摸地笑了。“一定來呀!”又像第一次,在莫霍夫家的陽臺上一樣,她這一笑像麻似的刺癢了米吉卡的心。
把姑娘一直目送到船邊。博亞雷什金劈開兩腿,忙著把小船推下水去;麗莎笑著,從他頭頂瞟著正在玩弄鑰匙的米吉卡,直向他點頭。
船劃出去約有五沙繩遠的時候,博亞雷什金低聲問道:“這個小夥子是您的什麼人?”
“朋友。”
“心上人?”
米吉卡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可惡的槳架吱扭吱扭地亂響,害得他沒有聽到她的答話。他看到博亞雷什金身於一仰一伏地划著槳,笑了起來,但是卻看不見她的臉,因為她是背朝他坐著的。帽子上的紫色緞帶垂到她裸露的肩膀上,微風一吹,飄忽不定,時隱時現,逗引著米吉卡模糊的視線。
很少用釣竿釣魚的米吉卡,從來沒有像這天晚上那樣熱心地準備過。他砸了一堆於牛糞,在菜園於裡煮起麥粥來,匆匆忙忙地換過發潮的釣線。
米海一面看著他在準備,一面央求他說:“帶我去吧,米特里。你一個人多不順手。”
“我一個人也成。”
米海嘆了一口氣。
“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