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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馮唐曰:“父家何在?”對曰:“臣大父趙人,父徙代。”上曰:“吾居代時,吾尚食監高祛數為我言趙將李齊之賢,戰於鉅鹿下。今吾每飯意未嘗不在鉅鹿也。父知之乎?”唐對曰:“尚不如廉頗、李牧之為將也。”上搏髀曰:“嗟乎,吾獨不得廉頗、李牧為將!吾豈憂匈奴哉!”唐曰:“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

'2'文帝乘輦車經過中郎的官府,問郎署長馮唐說:“您老人家原籍是何處?”馮唐回答說:“我的祖父是趙國人,父親遷居代國。”文帝說:“我在代國時,我的尚食監高祛多次對我稱讚當年趙國將軍李齊的賢能,講述他與秦兵大戰於鉅鹿城下的事情。現在,我每次吃飯,心思沒有不在鉅鹿的時候。老人家您知道嗎?”馮唐回答說:“李齊還不如廉頗、李牧為將帶兵的本領大。”文帝拍著大腿說:“唉!我偏偏得不到謙頗、李牧那樣的人做將軍!有了這樣的將軍,我難道還擔憂匈奴的入侵嗎!”馮唐說:“陛下即使得到了廉頗、李牧也不能任用他們。”

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讓曰:“公柰何眾辱我,獨無間處乎!”唐謝曰:“鄙人不知忌諱。”上方以胡寇為意,乃卒復問唐曰:“公何以知崐吾不能用廉頗、李牧也?”唐對曰:“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內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於外,歸而奏之,此非虛言也。臣大父言:李牧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從中覆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智慧;選車千三百乘,彀騎萬三千,百金之士十萬,是以北逐單于,破東胡,滅澹林,西抑強秦,南支韓、魏;當是之時,趙幾霸。其後會趙王遷立,用郭開讒,卒誅李牧,令顏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為秦所禽滅。今臣竊聞魏尚為雲中守,其軍市租盡以饗士卒,私養錢五日一椎牛,自饗賓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遠避,不近雲中之塞。虜曾一入,尚率車騎擊之,所殺甚眾。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中從軍,安知尺籍、伍符!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幕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為陛下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上說。是日,令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為雲中守,而拜唐為車騎都尉。

文帝大怒,起身返回宮中,過了許久,召見馮唐,責備說:“您為什麼要當眾侮辱我,難道沒有適當的機會嗎!”馮唐謝罪說:“我是個鄉鄙之人,不懂得忌諱。”文帝正在擔憂匈奴的入侵問題,於是終於再問馮唐說:“您怎麼知道我不能任用廉頗和李牧呢?”馮唐回答說:“我聽說上古明君派遣將軍出征時,跪著推將軍的車輛前行,而且說:‘國門之內的事,由我來決定;國門以外的事情,請將軍裁決。’一切軍功、封爵、獎賞的事都由將軍在外面決定,回國後再奏報君主。這並不是虛假的傳言。我的祖父說:李牧為趙國將軍,駐守邊境時,把從軍中交易市場上收得的稅收,都自行用於犒勞將士;賞賜都由將軍在外決定,不必向朝廷請示批准。對他委以重任而責令成功,所以李牧才能充分發揮他的聰明才幹;他率領著精選出來的一千三百輛戰車、一萬三千名善於騎射的騎兵,十萬訓練有素的將士,所以能夠在北方驅逐匈奴,擊敗東胡,消滅澹林,在西方抑制了強大的秦國,在南方抵禦了韓國和魏國;在那個時候,趙國幾乎成為一個霸主之國。後來,恰 逢趙王趙遷繼位,他聽信郭開的讒言,終於誅殺李牧,命令顏聚代替李牧而統兵;正因為如此,趙國軍隊潰敗,將士逃散,被秦軍消滅。現在我私下聽說魏尚擔任雲中郡郡守時,把軍中交易市場所得的稅收全都用來犒勞士卒,還用自已的官俸錢,每五天宰殺一頭牛,自已宴請賓客、軍吏和幕僚屬官,因此,匈奴遠避,不敢接近雲中邊塞。匈奴曾經入侵雲中郡一次,魏尚率領車騎部隊出擊,殺了很多匈奴人。那些士兵都是平民百姓的子弟,從田間出來參軍從徵,怎能知道‘尺籍’‘伍符’之類的軍令軍規!整日拼死戰鬥,斬敵首級,捕獲俘虜,在向幕府呈報戰果軍功時,只要一個字有出入,那些舞文弄墨的官員,就引用軍法來懲治他們,他們應得到的賞賜就被取消了;而那些官吏所奉行的法令卻必須執行。我認為陛下的賞賜太輕,而懲罰卻太重。而且雲中郡守魏尚因為上報斬殺敵軍首級的數量差了六個,陛下就把他交給官吏治罪,削去他的爵位,判罰他做一年的刑徒。由此說來,陛下即使得到廉頗、李牧,也不能任用啊!”文帝高興地接受了馮唐的批評。當天,就令馮唐持皇帝信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