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人的那把安樂椅已順著地板上滾動過來,不一會兒他就來到房間裡了。莫雷爾熱情地向他道謝,感激他及時中止那樁婚事,把瓦朗蒂娜和他從絕望中拯救了出來;諾瓦蒂埃用一種慈祥的眼光接受了他的感謝。於是莫雷爾就朝那年輕女郎投過去一個徵詢的目光,想知道現在又有什麼新的恩典要賜予他。瓦朗蒂娜的座位稍微離開他們一段距離,她正在小心奕奕地等待非她不可的說話時機。諾瓦蒂埃用他的眼光盯住她。“我可以把您跟我說的那些話講出來嗎?”瓦朗蒂娜問,諾瓦蒂埃仍然望著他。
“那麼,您想讓我把您跟我說的那些話講出來嗎?”她又問。
“是的。”諾瓦蒂埃示意。
“莫雷爾先生,”瓦朗蒂娜對那個凝神屏氣傾聽著的年輕人說,“我的祖父諾瓦蒂埃先生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說,那是他三天以前告訴我的。現在他把你請來,就是要我把那些話轉達給你聽。現在,我就開始轉達了。而既然他選中我做他的傳話人,我當然就要忠於他的信託,絕不把他的意思改變一個字。”
“噢,我正非常耐心地聽著呢,”那位青年說道,“請你說吧!”
瓦朗蒂娜低垂下她的眼睛,這在莫雷爾看來是一個好徵兆,因為他明白只有快樂才能使瓦朗蒂娜這樣情不自禁。“我祖父準備離開這兒了,”她說,“巴羅斯正在給他尋找合適的房子。”
“不過你,小姐,”莫雷爾說——“你和諾瓦蒂埃先生的幸福是不能割裂的——”
“我?”瓦朗蒂娜打斷他的話頭說,“我不會離開我的祖父,這我們早就商量好了。我和他住在一起。現在,維爾福先生必須得對這個打算表示同意或拒絕。如果他同意,我就馬上離開。如果他拒絕,我就得等到我成年以後再走,那就得再等十個月左右,然後我就自由了,我可以擁有一筆個人支配財產,而——”
“而——?”莫雷爾問道。
“而經我祖父的允許,我就可以兌現我對你出的諾言了。”
瓦朗蒂娜說出最後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是那麼樣的低,如果不是莫雷爾在全神貫注傾聽的話,他恐怕就聽不清了。
“我把你的意思說清楚了嗎,爺爺?”瓦朗蒂娜對諾瓦蒂埃說。
“是的。”老人表示。
“一旦到了我祖父的家裡,莫雷爾先生就可以到我那位敬愛的保護人那兒去看我,如果我們依然感到我們所設想的婚姻可以保證我們將來能幸福,那麼,我希望莫雷爾先生到那時親自來向我求婚。不過,唉!我聽人說,當人的願望受到妨礙的時候,他們的心會由此熾熱起來,而在得到保障的時候,心就變得冷淡了。”
“噢!”莫雷爾喊道,他多麼想撲過身去跪在諾瓦蒂埃面前,就象跪在上帝面前一樣,他希望跪在瓦朗蒂娜面前,就象跪在一位天使面前一樣,說,“我今生行了什麼善,竟讓我享受這樣的福份呢?”
“現在,那個時候之前,”這位年輕女郎用鎮定矜持的口氣繼續說,“我們得尊重禮俗。凡是不希望最終把我們拆開的朋友,我們都得聽取他們的意見。總之,我還是說那句老話,因為這句老話可以最好地表達我的意思——我們得等待。”
“我發誓不惜一切代價接受這句話的約束,閣下,”莫雷爾說,“我不但願意接受,而且很高興地接受。”
“所以,”瓦朗蒂娜調侃地望著馬西米蘭繼續說道,“不要再做輕率的舉動,不要再提出頭腦發熱的計劃,因為從今天起,我覺著自己一定將會光榮而幸福地成為你的一部分,你當然不想連累她的名譽的嘍?”
莫雷爾把自己手按在心上。諾瓦蒂埃用無限慈愛的目光望著這對情人。巴羅斯是一個有資格瞭解一切經過的特權人物,他這時還留在房間裡,一面擦拭著他那光禿的腦門上的汗珠,一面朝那對年輕人微笑。
“你看來熱得很呀,我的好巴羅斯!”瓦朗蒂娜說。
“啊!我剛才跑得太快了,小姐。不過我必須說一句公道話,莫雷爾先生比我跑得還要快呢。”
諾瓦蒂埃讓他們注意到一隻茶盤,盤上面放著一大樽檸檬水和一隻杯子。那隻玻璃樽幾乎都裝滿了,諾瓦蒂埃先生只是喝了一點點。
“來,巴羅斯,”那位年輕女郎說,“喝點兒檸檬水吧,我看你很想痛飲一番呢。”
“小姐,”巴羅斯說,“我真的口渴死了,既然您這麼好心請我喝,我當然絕不反對喝上一杯祝您康健。”
“那麼,拿去喝吧,馬上回來呀。”
巴羅斯端著茶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