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一盆地輪著換。
溶月先還待在床邊緊緊看著駱垂綺,然而到後來,亦是趕著去換炭盆。孫永航已經候在室外一天一夜了,然而卻始終沒個訊息出來,由十一日晚間得了訊息,他便一直奔到屋外守著。屋門時開一條縫,一盆盆火星滅下去的炭盆,他與歷名兩個一齊拿著蒲扇扇旺,再送入屋去。
一夜,就這麼守過去,然而屋內卻沒半點聲音。孫永航心中又奇又急,傳聞產婦生育俱是痛苦難當,但為何垂綺就是一聲不吭?她,哪怕叫一聲也好,總讓他心裡踏實!然而這麼想時,他又覺得最好還是不要聽到什麼聲音。垂綺一喊,是不是就是她疼了?要疼起來怎麼辦?
這麼一想又覺得還是沒聲音好,總之心這麼反反覆覆地提著,不是扇炭盆就是來回在雪地裡踏來踏去。
料峭春風,時猛時輕,將梅間枝上的疏雪一捧捧吹散,俱零落在孫永航的靴下。有時,風猛地一緊,將窗格子吹開,他便一下飛奔到窗下,將窗格子合上,同時也趁著這時機往裡頭張望一眼。
歷名知道他的苦,索性也不來勸,只是應著溶月的使喚,也是整整一夜到天明,半分不懈怠。
又是大半夜,已經十二的亥正了,但屋裡卻仍沒個訊息。孫永航等不及了,心中浮起一股駭怕來,竟是愈想愈怕,當下就欲衝進屋裡去。
屋外早有老太太身邊的丫鬟照看著,連歷名的娘也被叫來幫忙,眼看他要進去,連忙攔住,“航少爺,產室是不得讓男人入的,您且在外等等,穩婆也沒說什麼過。”
孫永航眉心早打了死結,“我就進去看一看,沒事再出來!”
丫鬟仍是不肯,孫永航還欲再說什麼,裡頭忽然傳來一聲痛呼,像是一直壓抑著的疼痛終於撕開了這浮面的寂靜,夜裡的寒氣一下子褪去,這一刻,似乎連風都止了。
孫永航一呆,繼而是渾身一跳,直抓著丫鬟的肩膀迭聲問:“是不是要生了?是不是要生了?”
歷三娘“撲”地一笑,眼見他又想闖進去,便回道:“航少爺呀!少夫人昨兒晚上就開始生了,但胎位不正,是以穩婆一直在助著正胎位……航少爺,你放心吧!”
孫永航揪著心,只聽裡頭一聲聲撕著他心的聲音,不響,卻似一筆刻刀在他心尖上劃過的聲音。他盯著那屋裡,聽了會兒,忽然狠狠提起自己的手猛咬著,咬了會,他才平復了呼吸,問她,“那這會兒是胎兒正了?她……不會有事吧?”
歷三娘有些被嚇住,低頭小心覷了眼那手背上的血痕,猛嚥了口口水才道:“不會的!少夫人洪福齊天,定能給航少爺生個大胖小子。”
“可是……她一直在喊,一定很疼……”孫永航只是瞅著屋子,彷彿只要望得久了,就能透過那幾扇看到裡頭的人影。眉宇間是一片愁慘,只想從歷三娘口中得到確切的保證。“不會有事?”
歷三娘朝自己兒子歷名看了眼,心頭也是一嘆,“航少爺,放心吧!女人生孩子,哪一個不這麼痛過來?沒事的!”
孫永航咬住唇,只煩躁地來回踱步,一庭的雪被他踏化了,只留下一階沾了汙的水跡。
駱垂綺咬著衾被,額上冷汗陣陣,使得鬢邊的發如墨色勾勒過一般,凌亂地黏在頰上,手早將幾掛綾扯得死緊,手背上骨節早已攥得發白,青筋隱隱,然而卻始終硬撐著不叫出聲。
溶月拿著溼帕子早擦過幾回,看她眼睛總猛睜著,氣息急促,心下總是心疼莫名,忍不住道:“小姐,你喊出來吧!你喊出來!”
穩婆原本一直沉穩的臉,在看到費力正位之後仍只出來個手,心就慌了下,但即刻勉力鎮定下來,反而應著溶月的話說:“少夫人,女人生孩子,把痛叫出來就好了!邊叫邊使勁!孩子生也順利了!”她暗裡朝溶月使了個眼色,“你去叫歷三娘進來,這裡你一個姑娘家幫不上忙!”
“哦,是!”溶月連忙抹了把眼淚,急急出去叫歷三娘。歷三娘一見溶月叫她,心中倒是驚了驚,但在眾人面前仍是穩住了神色,又瞧見孫永航一雙眼只盯著自己,便又勉強鎮定,“穩婆說了什麼沒有?”
“沒說,只叫您快進去,好像剛剛說過什麼羊水破了的話……”溶月只是急,也不去管孫永航什麼神情,只拉著歷三娘進屋。
“哎!別慌張!想是穩婆見你年輕一個姑娘家不方便,要我去幫個忙罷了!”歷三娘故意透了一句,急忙進屋。
一進房門,穩婆立時交底,“三娘,不妙!”
溶月聽得直傻了傻,才猛問,“到底怎麼了?你……你剛剛不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