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柔姬朝她看了眼,神情淡明得就像那香鼎裡透出的煙,“春陽,你下去吧!這兒不必伺候了。”
“可是……”春陽不願,然而卻見柔姬又回過頭去看那燭火,她也只好不再出聲。她輕輕地打發了其他丫鬟下去了,才靜靜地候在邊上,看著柔姬瞅著燭火出神,她好似也入了定般。
許久,忽然“咣”一聲更鑼響,她才猛然驚覺過來,似是唬了跳似的渾身一震,頓覺寒意侵膚,冷得直抖。
她朝柔姬覷了幾眼,終於忍不住勸道:“小姐,都已經四更天了,您先歇著吧!這麼等總不是個法子……”
柔姬恍惚地回過頭來,又看看燭火,低低地問,“四更天了?”
“是啊,已經打過更了。”春陽拿了件袍子在手,替柔姬披上,“小姐,更深夜寒的,還是歇了吧,啊?”
柔姬望著緊閉的屋門又呆了半晌,才勉強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春陽趕忙換過熱水,伺候梳洗畢了,再替她卸下珠釵,梳好頭髮,換過衣裳。好容易待她上了床,春陽也連打了幾個呵欠了。
正想替柔姬捂好被子,手忽然就被溫溫地握住,春陽一愣,瞅了過去,“小姐?”
柔姬一眨不眨地瞅著她,靜了許久,才開口,“春陽……你說他今晚還會不會來?”
春陽一愣,隨即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小姐這是說什麼話呢!姑爺能去哪兒啊?肯定會回來就寢的。”
“他……不會去那邊嗎?”
春陽再一愣,細看柔姬的臉色,卻見她眼波盈盈,已凝了兩汪淚在裡邊。唉,她心底嘆了口氣,“小姐真是多心!方才不是有人回稟過了麼?姑爺不在府裡。若在那邊,哪個下人敢這麼大膽,欺瞞我們相家的人?”
柔姬聽了想了許久,才輕輕應了聲,“嗯。”方才緊抓著春陽的手也慢慢鬆了開去。
春陽舒出一口氣,看著自家小姐,心頭又是難過又是嘆氣,但也不便說什麼,仍只退出屋外。
這一整夜,孫永航沒有回來,柔姬困極的眼也始終掙扎著沒有閉上。然而清晨,就在春陽伺候著柔姬梳洗並上妝時,孫永航卻推門而入,渾身濡溼,衣襟上還沾著汙。柔姬本是怨悒地瞧過一眼去,然看他如此模樣,心中大奇,繼而有些心疼,也不知他在哪處弄成這樣狼狽,忙站了起來,“永……你,你怎麼了?”
春陽也是大奇,但仍是快手快腳地吩咐下人去準備熱湯。
孫永航悶悶地進屋來,聽了柔姬的詢問,只是抬眼朝她看了眼,並不做聲。
柔姬與春陽瞧見他眼底的血絲,都微吃了一驚,然而春陽卻搶先趕著笑問了一句:“姑爺,您可回來了!小姐可是等了您一晚上呢!春陽打小伺候著小姐長大,可是頭一回瞧見小姐有昨晚那麼好精神!”
話中帶刺,孫永航何嘗聽不出來,但他也不甚著意,只是微扯唇角淡笑了一記,“一晚上都沒睡好啊?可是咱們心有靈犀,我也是一晚上都不曾睡好呢!”
柔姬聽了這話,不由脫口問道:“怎麼呢?遇上了什麼事麼?”
孫永航忽地朝她輕輕一笑,那笑意深邃而平靜,竟隱約帶了抹別具用意的溫柔,“柔姬,今兒得歸寧不是?所以我特地趕著回來了……”他傾身走向前,微微打量了下她的臉,手指便輕佻地滑過她有些發青的眼袋,“看看,把自個兒弄成了什麼樣子!以後不用等我了。昨晚我也是臨時有事,往日積下的舊案都堆成山似的了。呵呵,這些都是小事,但卻繁瑣得很,唉……”他揉了揉眉頭,露出滿含了歉意的一笑,“那是些沒頭沒緒的,昨晚好容易理出些眉目了,一待著就忘了時辰。到了四更的時候才想著起身想尋些飯吃,才知道自己在衙中那麼晚了。想回來,又怕你已經睡了……”
柔姬聽著這番話,饒是明知其中的真意不過幾分,然心中已是滿足已極,感動濃濃地湧上,讓她雙眸濡溼。一旁的春陽也聽得心裡頗平。
孫永航眸光微微眯緊,只是笑意不變,隨手拿起邊上的一角絲帕,替柔姬輕輕將眼角的淚珠子抹去了,才好聲道:“怎麼這樣呢?待會兒可就要回門了,叫岳父岳母瞧見了,還不當我孫永航欺負你相大小姐了?”
柔姬聽了輕輕一笑,連忙紅著臉接過絲帕將淚抹了。這一抹便是將幾日來所感所痛的委屈都給抹去了,只一味的甜蜜。
一騎輕車,載著柔姬歸寧相府,孫永航躍下馬時,相夫人早就候在府門外等了半天。孫永航看著相夫人拉著柔姬的手直抹眼淚,心裡就一陣發酸。當日垂綺回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