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0部分

他認命麼?不,他不認,從前他不認,現在他也不認!不想認,不甘認,不願認!可是,他能不認麼?爹落人手柄,命在旦夕,真可以棄人倫不顧麼?而垂綺,方才明遠說了,信王不知為何對垂綺極有防忌,竟與相淵暗中共促此事,是要絕了垂綺的生路!這於他,還能做什麼?他不能親手送著自己父親去死,也更不能親手送著自己心愛的人去死,那麼,他到底該怎麼做?能怎麼做?

垂綺很不錯,但紅顏自古多人嫉,她沒有孃家來支起她的身價,又失怙失恃,你拿什麼來維護她?孫家易待麼?再加上她那個容貌,朝局一日,風雲四起,到時你要麼把她鎖在深閨出不得半步房門,但依她在天都的聲名,又有那個才情,你若無權無勢,周全得了她麼?

他周全不了,原先,他以為他行,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他,孫永航,無權無勢!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

猛地,他一拳砸向一邊的粉牆,悶響一聲,叫歷名唬了一跳,連忙檢視他的手,“航少爺你……”

“歷名,如若……”他的話吐得極艱澀,彷彿有什麼正在碾著他的喉嚨,“如若,我真娶了那相府小姐,她會如何?”

歷名一怔,默了許久才低低地回道:“少夫人必定極為傷心……”他的氣沉得很低,然而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猛躥上一個驚疑,“少爺,老爺夫人不是說要……要休,休……”

孫永航“豁”地站起,“絕無可能!應了那相淵的女兒進門,已是我最大的底線!我孫永航一生一世,只有一個妻子,百年後共立祠堂的就只有垂綺一個人!”他狠狠地道,似是在賭咒發誓,說得既堅又實,半點沒得轉寰。然而話一出口,他又忽然像被刺了一般,整個人都洩下氣來,渾身只縈了一懷痛楚與掙扎,百般苦澀,“只是,便是這樣又如何?我,終究還是要犧牲她……這世上與她唯一相親的人,個個都在犧牲她,這一次,是我……”

歷名聽得心中難受,卻又不知如何寬慰,只好在旁輕聲道:“少夫人若是知道您其實也是為她,定能釋懷的……”

“不會的……”孫永航突然回過頭來一笑,暗夜裡,那笑也無笑聲,也無笑形,只一徑兒地暗,暗到人心裡頭,濃濃重重,“歷名,你不懂。一旦我娶了相府小姐,我與她,任何一個,這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什麼!居然有這等事!”相淵聽得冷汗直冒,坐在書房裡只怔怔地發呆,怔了許久,才猛然又問一遍,“你,你這話當真!”

“回老爺,那孫府的人就是這麼說的。”

相淵咬著牙在屋裡左右轉著圈子,兜了幾圈像是叫夢魘著了一般,猛地張大了嘴,怔了會兒,又頹然癱坐回椅中。“這可怎麼好!惹出大麻煩了!”他口中喃喃,聽得下人雙腿直打顫。

“……信王爺已有了暗示,得罪不起,而孫府……端王爺竟真的握了我的把柄不成?哎……今番種種就要斷送在這上頭了……”他心頭冒火,手一揮,正碰著那涼透了的茶盞,便一把摜在地上,心頭也因這一摜而下了一個決定。他咬著牙根朝玻璃明盞狠瞧了眼,隨即奮筆疾書,也不及封印,直接拿了交與下人,“去!速將此信遞到信王爺手上!”

“是!”下人見他面色不好,走得飛快。

相淵默默地盯著燭火出了會子神,面色沉鬱,便一徑兒往女兒房裡來。丫鬟們打著簾子請他進去,裡邊,愛女正繡著一幅“花好月圓”的女紅。

相夫人見丈夫進來,便忙笑著站起身來,“老爺,您也來啦?快看看咱們柔兒的女紅,這繡得是越發好了……”

相淵只盯著自己女兒,也不理妻子的話,半晌忽然道:“柔兒,咱別嫁孫永航了!天都好男兒有得是,何必非得他一個不識抬舉的孫永航?更何況他還有了妻室……”

“爹!”柔姬的手一僵,針紮在蔥管似的纖指上,一點殷紅的血便冒了出來,看得相淵一陣心疼。

他忙上前拉過細瞧了瞧,連聲吩咐下人,“來人!快給小姐拿巾子來!”回頭又怪責愛女,“怎麼那麼不小心!”

“爹……您說的……您剛剛說的,是,是什麼意思?”

相淵見著女兒空茫茫一片的眼神,心下不忍,同時亦想起前番她說的話來,心頭又疼又怒,只輕罵道:“那孫永航有什麼好的!他連他爹的性命都可拿來賭了,還指望他有什麼良心!況且,據聞他與他妻子夫妻情深,你硬插進去討得了好?更別說,他眼下只那一個妻子,又怎麼甘願休妻另娶?任憑他百般好,終究也是人家的丈夫,你硬嫁了他,哪有幸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