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吧。我和爹聊聊。”孫永航淡淡一笑,溫溫醇醇的。
見夫妻倆語氣親暱和婉,而自己女兒又滿眼擔心,相淵心中的氣也稍平了幾分,“哼!女生外嚮!怎麼,還怕老爹會把你丈夫給活吞了?”
“爹!”柔姬見如此說,才稍稍放下了心,和抱著荻兒的相夫人一同轉入後院。
相淵掃了眼孫永航,並不急著說話,先是端起茶碗呷了口,又品了半晌,才道:“永航,與相家聯姻,是否覺得委屈啊?”
開篇即是如此冷厲,倒讓孫永航微覺吃驚,既而肅整了面色,恭謹地一揖到底,才道:“岳父大人言重了,小婿承受不起!”
相淵本想拿話刺刺他,但眼見他如此作派,思及當時情形,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要說起來,當時還真是情勢所逼才成就的姻緣哩!悔於失言,相淵的話也就軟了下來,“論理,你當過通政使司,朝廷裡的枝枝蔓蔓應該心底有數才是啊!即便不知十成十,到底也該有七八分啊……這回怎麼,怎麼就……咱們一家人也不說兩家話。你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個想法!”
孫永航面色懇切,又頗帶上幾分悔意,才道:“不瞞爹爹,當日我於通政使司一職,並未接觸過什麼事!所謂的受女皇器重,實則,只是女皇給了幾條線,想借孫家的手壓住文斕公主!派我出征,更是因我當日曾參過馮源,而朝中也只有爺爺穩住軍餉糧草,才不至於叫文斕公主趁亂起勢……當時爺爺還在世……”語至此處,他微微一嘆。
相淵緊蹙起了眉,一直以為深受器重的青年才俊孫永航,原來竟是如此捉襟見肘。年輕人,閱歷還不夠,許是還未曾想到女皇在打壓文斕公主的同時,亦將孫家推到了極兇險的風口浪尖上啊!
相淵撫了撫須,思路轉向了另一條。按此一說,那也難怪他此次會行事稍嫌魯莽。不清楚朝廷派系固然,另一則,只怕也是想自己闖一闖,展一下一直被縛的手腳。年輕人,到底還年輕,不甘埋沒呀!
如此想,相淵自然就平了氣,不但平了氣,反而對於孫永航有些憐愛起來。他拍了拍他的肩,“永航啊,仕途這條道總是急不得的!你們孫家累世的顯赫,在朝廷又是位高權重,皇上自然要多加提防著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要學著忍,等待,時機總會有的。是鳳凰,總有展翅亮相的機會。你放心!有爹爹在,只要你們小兩口好好過日子,爹爹總會維護你們!”他抬眼望了望屋外那棵杏樹,雙目微眯,“總不會叫你一直委屈著的!”
“永航謝過爹爹!”
“呵呵呵,這回你辦差回來,總長了些見識吧!”相淵笑道,“不過也太險了!那捲宗畢竟在你手上出的岔子,你這失職是脫不了干係啊!”
孫永航明白其中的試探,也頗為慚愧地回道:“當時也是忽然間想到其間的不妥,要不是烏州知州熬不住動了手,永航這回可真捅了大婁子了!”
“哈哈!能記教訓就好!”相淵看了他一眼,略為湊近道,“其實也不一定真會出事!信王爺是個什麼人物?單單一個案子,能牽出多少?傷不了筋骨。”
孫永航瞅著相淵雙目裡深深的計較與篤定,微微應了一笑,飲了口茶。
這日,菁兒居然乖巧地坐在一棵老槐下寫字,整整一早上都沒淘氣。青鴛與溶月俱看得稀奇,忍不住問道:“咦?今天咱們的小搗蛋居然沒出去淘氣?”
小菁兒見喚他“小搗蛋”,不由微撅了小嘴,重重地哼了聲,不理睬她們。然而到底是孩子性子,憋了會兒就自己交待了,“弟弟去他外公家了!到今天還沒回來!”想起自己的玩伴,菁兒的嘴撅得更高了,忍不住問,“溶姨,外公家很好玩嗎?”怎麼現在還不回來!
溶月被問得一怔,既而斂下了笑意,忍不住朝坐在一邊繡著花鳥的駱垂綺瞅了眼,見她針腳微停,不由嘆了口氣,輕聲對菁兒道:“你的外公早不在這世上啦!乖,好好寫字,別再問了!”
菁兒本不依,但眼見著溶月朝有些出神的駱垂綺努努嘴,他似懂非懂,但似乎也明白再問下去會惹孃親不高興,也就住了口,認認真真地寫字。寫了幾個,他忽然道:“溶姨,大將軍爹爹還會再來看我嗎?項叔叔說那些竹子編的小豬小狗,其實是爹爹給我的!”
“好了!別說了!快寫字!”溶月見駱垂綺聽得菁兒的這一問,猛地冷下了臉色,心中也不由生出幾分懊惱。這姑爺可也真做得出來!先前還道他情意深重,誰知道現在愈發的薄情寡意。送些東西算什麼!這邊連一個面也不照,那邊倒好,都攜妻帶子地陪著去孃家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