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一個小丫頭怎麼可與人家相比!當年駱相可是碧落第一才子!”句句話含深意,聽得駱垂綺眉心不由微皺。
“世妹琴技獨領天都,自是不凡的,內子豈敢與之爭鋒。”孫永航眼神暗隱了一層慍怒,雖面上帶笑,心中卻著實不甚痛快,只是礙於面子,不便為過,但也不願一個嬌縱的千金小姐硬將垂綺給壓了下去。他看了看垂綺的笛子,綻開一笑,“不如我與內子合奏一曲,請世妹指點一二。”說罷他也不等少女應諾,伸手接過駱垂綺的笛子,向少女一揖道,“不知世妹可否借琴一用?”
“呃,請。”少女見如此說,縱有不願也只得相從。
二十七絃瑤琴,上等的桐木燒製而成,龍池鳳沼間以玉為徵,細緻精巧。駱垂綺見了不由讚了一聲:“妹妹好一把琴!”
“姐姐請用。”少女語氣淡淡,有一絲隱隱的不甘。
孫永航體貼地扶妻子坐了,站到她身側,將褐黃色的長笛放至唇邊,幽幽的眸光與調好了弦的駱垂綺相對,相下一笑,自然而默契。他氣一吐,她手一動,悠長的曲調便飛越而出,正是《閒情賦曲》。此曲本由陶潛的賦作《閒情賦》而譜,情曲瀟灑而飄逸,悠遠而韻長。
“夫何瑰逸之令姿,獨曠世以秀群;表傾城之豔色,期有德於傳聞。佩鳴玉以比潔,齊幽蘭以爭芬……”
這一刻,只見湖風飄蕩,二人處於船頭,一個如玉樹臨風,衣袂飄舉,一個如芝蘭幽放,靜雅淑芬。身後湖水漾碧,遠山吐翠,那濃稠淡渺的山光水色間,二人月白色的輕衫輕揚,真如神仙眷侶,羨煞凡人。
笛聲疏蕩而有志,琴聲柔婉而有骨,一個志比雲霄,一個情託鷗雁,端的是相輔相合,琴瑟相諧。二人兩兩相望,漸漸亦忘卻周遭之事,只覺天地間只剩下彼此,只剩下這笛聲與琴聲相繞,恩愛兩不疑!
第六章 蓮花盞上金戈氣
時近六月,初夏的暑氣便蒸得早蟬喧唱,一園新近修整過的禁宮便叫這早蟬先給唱了熱鬧。園子新修,自是少不得去賞玩一番。乾定女皇手攜著兩個皇子與公主同遊,一群大臣自然相從。
孫永航跟在孫老爺子身後,閒步庭院,只覺濃廕庇日,倒也舒心快意。雖有蟬兒爭喧,亦不覺煩躁。此一行是沿水款步,水風襲襲,再加上滿園芬芳,自是愜意萬分。皇家氣派,園子雖是新建,卻移來了如此大樹,連塘柳俱是長絛垂水,不見新種之象。
正自思索間,孫永航忽覺眼前一派開闊,一片湖光瀲灩,清荷搖曳。只見那日光照耀下,那塘菡萏綠葉恬恬,中有幾朵淡粉色的荷苞亭亭玉立,在微風中款款生姿。女皇率先登上了那層形如長廊卻比之長廊更為開闊的高臺,四圍俱設欄杆,孫永航上去了才知,原來這臺子竟是建在堤壩之上。
“眾卿說說,此處如何命名才是切景?”女皇一手遙指荷塘,眼眸淡淡掃過眾人,在垂首而立的孫永航身上一頓。
早有躍躍欲試的文官等著這一顯才華的時機了,見女皇如此問,都假作微一沉吟,吐口而出,“皇上,您看‘漪菡亭’如何?”
女皇淡笑不語,似在斟酌。旁處已另有一位朝官駁道:“此名太過靡麗,紅蓮如此清雅,如何當得?皇上您以為‘濯清’如何?”
“這也太過素淡,芙蓉本自清純,這名兒反顯清高,不妥不妥。”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將所提出來的幾個名兒都否決了。孫老爺子朝女皇覷了眼,深沉的目光瞥向自己的孫子,輕輕在旁點了聲,“永航。”
孫永航會意,便跨出一步道:“皇上,臣以為此處拾級而上,景緻開闊,正是一級露一景,不如就名‘露蓮臺’。正如方才大人所說,蓮者清新脫俗,色純而質樸,正如不經修飾卻風姿天成的菱女,明白曉暢即可。不知皇上聖意如何?”
“嗯,不錯。”女皇輕輕頷首,又問,“此處還缺一聯,依愛卿之見,當怎麼個題法?”
孫永航放眼望向荷塘裡粉面嫣然的紅蓮,不意間想起垂綺,覺得妻子亦是這般清純可愛,粉面含羞。他看著荷花的眼波不禁微醉,仿似瞧見垂綺溫柔甜蜜的笑意……逢郎欲語低頭笑,碧玉搔頭落水中……“臨鏡本自嬌豔色,出水猶含三分羞。”
清純而不流於粗鄙,脫俗而不流於清高,以嬌羞之意態暗釦“露蓮”的欲隱又現,便是菱女之色亦描摹了出來。當下女皇含笑朝孫老爺子瞧去,“孫公家門,才學俱佳呀!”
“謝皇上誇讚,是皇上與諸位大人青眼抬舉,永航不過後輩小子,哪裡敢當過譽之詞。”孫老爺子拄著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