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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爺爺?!”這一驚,便是孫永航素來鎮定的面容亦不免有些驚訝。

“人老了,若常待在一處,總免不了想東想西。既然精力不夠,便可以好好養老了。”老人朝孫永航看了眼,“我也是。人生七十古來稀,我也老啦,也該安度晚年,不再費神費力啦!”

孫永航動容,這話由孫家的掌權者口中說出來,又是單獨地對他說,這其中的分量重到令他吃驚,他以為不管如何,老爺子應首要考慮長一輩的,畢竟大伯二伯爹和四叔六叔還都健在。

“爺爺,孫兒年輕資淺,難當大任。”

“呵呵呵!”老人笑得很開,滿臉的皺紋都漾了開來,一暈一暈的,“航兒,爺爺從未看錯過人,你在爺爺眼裡,所有孫氏一門的人都在爺爺眼裡。孫家是要長長久久地繁盛下去的,任人唯賢,治國如此,治家何嘗不是如此?”他將孫永航扶了起來,拉著坐在身邊的木凳上,“不用擔心輩分之類的,孫家就你最行,你就坐得這個位子。只是,航兒啊,坐上這位子的,總也要擔待一些不願擔待的事,你會認命麼?”

孫永航閉住了嘴,素來的雄心衝擊著他的心房,對於孫家,對於國家,對於施展抱負的渴望,在他心底久久徘徊,終於,想到為人的自矜,他沉著聲音婉拒,“謝爺爺垂信,但只怕孫兒難當大任。”

“好好。”老人略有嘉許地閉上眼,日光透過窗欞射在他的身上,隱隱有些陳腐氣,“航兒啊,垂綺很不錯,但紅顏自古多人嫉,她沒有孃家來支起她的身價,又失怙失恃,你拿什麼來維護她?孫家易待麼?你拿了白藥給她治傷,這本是家居小事,但因牽扯上了各房的那點小心思,便惹來如此麻煩。試想,我若真的動了怒,你固然是失了勢,你那媳婦只怕日子也不好過吧?再加上她那個容貌,朝局一日,風雲四起,到時你要麼把她鎖在深閨出不得半步房門,但依她在天都的聲名,又有那個才情,你若無權無勢,周全得了她麼?”

孫永航濃眉深鎖,卻仍是咬著牙一聲不吭。

“你可能想,堂堂一個大丈夫,若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了,那也枉為一個男人,是不是?”老人朝他笑著,“呵呵,航兒哪!世事要真那般簡單,就不會有你五叔的事了。”老人一想到自己早逝的兒子,語氣就蕭索起來,“也罷也罷,你自己好好去想想,但凡爺爺還活著一日,就沒人動得了你們小兩口。”

“爺爺……孫兒不孝!”孫永航心思紛亂地一跪,其實已有七分動搖,但仍由那股傲氣撐著不肯低頭。

“唉,去吧,去吧。”老人揮了揮手,再度合上了眼。

駱垂綺閒坐在榻上,晚春倦倦的日光裡,百無聊賴。孫永環那一群女眷才離去,這回影苑便又靜了下來。溶月怕她悶,開了窗子在旁坐著陪她,但一時訥訥地也不知說什麼話,人似乎懶極了,靜得人骨頭都軟下來。

溶月瞧了瞧一直看著窗外發著愣的駱垂綺一眼,嘴裡“撲哧”一笑,“小姐,想什麼哪?”

駱垂綺驚了一跳,回神瞧見她促狹的笑,心中一羞,紅暈便起,“就你貧嘴!我……我在看那鞦韆架,哪有想什麼?”

“是,是。小姐看著鞦韆架發愣呢!”溶月作勢走到窗邊上,“呀,溶月也瞧瞧,這鞦韆怎麼稀奇了,讓小姐居然捨不得離個眼!”

“去!你這丫頭!”駱垂綺嗔她一句,放軟了聲音,不由一嘆,“我方才瞧見有隻燕兒穿了過去,不知它哪兒做窩呢。”

曾經,也是一個春日的午後,燕子穿梁,在她家的園子裡飛來飛去,有時還會撞著燈繩,一蕩一蕩的,就像天都的西苑湖,在春風裡漾過的墨綠的轂紋。那時,她還住在駱府,娘會教她唸詩。

“蜂蝶惠心繡芙蓉,桃李妍麗照堤湖。剪春燕泥營幼巢,畫成梁下孝兒圖。”

那是爹爹看見才六歲的她不要奶孃的攙扶,硬是端了盆水給侍弄過花草的娘淨手時,一時興起作下的。爹爹說是遊戲之作,娘卻一一細心地記在心裡,沒事時,便念與她聽。大多時候,她總是坐在鞦韆上,娘在背後推她一把,她便笑著背誦爹的詩詞,雖然那時並不懂詩詞的意思,但她瞧見娘只要一聽她念,總是微笑,很溫和、很美麗,像極了酥人的春風,暖烘烘的、細細柔柔的,直癢到心窩裡去。

溶月看著她回憶著舊事的神情,追思的喜與愁相雜,有一種幽幽的淡愁縈於一身,那般細緻,欲語還休。“小姐……”

“嗯?”駱垂綺淡淡一應,仍沉湎於過往的回憶裡。不知為何,她對於幼時的記憶特別深,點點滴滴,總是記得那般深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