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文一直沒有寫完;潘冬維爾的監獄結束了我的學業,也使我最大的期望落了空。
在布里克萊耶養老院,我每週領取十八先令,作為眼看著人死去,並簽發下葬許可證的報酬。
我對他們臨終的痛苦和死亡無動於衷,也不特別關心哪一位病人,直到有一天警察們用擔架抬來了喬納森·沃克斯。
這是一位側影酷似錘頭鶴的古怪傢伙。
他是在港口區被人收容的,他蜷縮在棉花包之間,活像藏在洞中的一頭野獸。
我們沒有發現他有什麼病,但是他已氣息奄奄。
生命正在離開他的軀體,彷彿水從陶罐的裂縫中流失。
應該承認,普利不喝酒的時候並非是個十足的傻瓜。他搖著長得極難看的頭,嘴裡咕噥著:
“我倒真想知道這狗孃養的究竟因為什麼會在這兩天吹燈拔蠟。你去找原因吧,小弗什維爾,我可不想找了。”
可是我也放棄了努力,為此覺得大大丟了臉。
沃克斯臨終的那個夜晚來到了。
我坐在他的床頭守夜,不停地低聲講著這幾句無能為力的話:
“他的全部器官均完好無損,沒有任何生命機能受到破壞,然而他就要死了……他就要死了。”
驀地,我記起了我那篇了不起的論文的最後一句話:
死神是具有意志和個性的物質和智力的表現。
我快活得發出一聲野性的叫喊:
“他媽的……是死神和他過不去!”
我捏緊拳頭,大吼一聲:
“咱們倆來拼一拼吧!”
這時,我聽見一陣輕微的響動。
床頭櫃剛剛被撞了一下,我看見放在櫃上的玻璃杯和大肚長頸水瓶微微顫動,接著玻璃杯突然倒了,滑落到石板上摔碎了。可是屋子裡只有我一個人,離床是至少有三步之遙,垂危者也沒有做任何動作。
我沒有動;相反,我假裝不關心這件事,打了個哈欠,仰臥在扶手椅裡,好像要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沃克斯在床上一動不動,如同教室中雕在墓石上的死者臥像。
我半閉著眼睛,但熱切地注視著他。
這時,被子上有個東西在動,彷彿有條看不見的大遊蛇在蠕動,慢慢地向垂死者的喉頭爬去。
我清楚地看到一個印痕在移動。沃克斯突然間睜大眼睛,目光中充滿恐懼。
這時我跳了起來。
我以閃電般的速度,朝那個正在爬的、看不見的形體伸出手去,抓到了……
是的,我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