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上還寫些可怕的雕刻,雖然已年深日久,但是林莽還沒有把它們完全蓋住。
“找到那個受到詛咒的葬坑並不困難。我猜想,它的上方的鋪石是最近才被挖開的。一棵大樹的根部像巨蟒一般縱橫纏繞,在那些掩埋在地下已千年之久的石板之間盤來繞去。有一塊石板翻起來,鋪在路上,另一塊則掉進了那個葬坑。那兒有個大洞,藉著被森林扼殺的暗淡光線,我隱隱約約地能夠看到坑底。坑底閃動著微弱的白光,但我不能確定那是些什麼東西。
“你還記得,我隨身常帶著一盤繩子。我把它的一頭在大樹的主根上綁緊,另一頭從那個洞口放下去,然後我像個猴子似的沿著繩子往下滑。到了坑底,除了在腳下包圍著我的一團微弱的白光以外,我起先什麼也看不見。當我開始走動的時候,有些又脆又易碎的難以形容的東西在腳下嘎吱嘎吱直響。我按亮手電筒,只見屍骨遍地,死人的骷髏到處亂扔著。看來它們在很久以前一定被人移動過。我活像一個食屍的鬼魅,在屍骨和塵埃中到處摸索,卻沒有發現一點點值錢的東西,甚至在任何一具屍骨上連一付手鐲或者一個戒指也找不到。
“直到我想要爬出來的時候,我才注意到了那個真正令人恐怖的東西。我向上仰望,在蛛網密佈的陰影中我看見了它:它在一個角落裡——這角落是在頂部最靠近洞口的地方。它懸掛在我的頭頂上方十英尺的高處。當我剛才順著繩子溜下來的時候,幾乎在不知不覺中碰到了它。
“它初看上去像是一個白色格子架。後來我看清了,這個格子架的一部分原來是由人的一副完整的骨骼組成的——那骨骼顯得高大粗壯,很像一個武士的遺骨。有一種蒼白而乾枯的東西從屍骨的頭蓋骨里長出來。它看上去像是一副古怪的鹿角,它的尖梢是無數長長的帶子一樣的卷鬚。那些卷鬚向上方爬伸,直到墓穴的頂部。當它們攀援上升的時候,也一定就把這具骷髏或者屍體提起來,和它們一道上升。
“我藉手電筒的光仔細檢查那個怪誕的東西。它一定是某種植物,而且顯然是在頭蓋骨裡面生長發育出來的。有一些分枝從裂開的頭頂上長了出來,另外的一些分枝則從眼眶、嘴巴和鼻孔探伸出來,再向上延展。這個褻瀆神靈的東西的根鬚向下延伸發展,在每一塊屍骨上像網路似地交織在一起。甚至連腳趾骨和手指骨也被它們纏繞住,成為一個個扭曲盤結的下垂的線圈。最可怕的就是從腳趾尖長出來的那些根鬚又紮在另一個頭蓋骨裡。它們帶著斷裂的根系的碎塊,在正下方搖搖晃晃地懸掛著。在這個角落的地面上,到處散佈著掉落下來的骨頭……
“不知為什麼,眼前的景象使我感到全身虛弱乏力。人與植物的那種混雜相處的情景既令人憎惡又讓人費解。我感到一陣噁心。我開始攀住繩子,在心情焦灼中匆匆地往上爬去。當我爬到一半的時候,這個樣子可惡的東西卻使我著了迷。我不由得停了一會兒去琢磨它。我猜想,一定是我向它傾斜得太快,使得繩子開始搖晃起來,我的臉輕輕地撞上了頭蓋骨上方的那根枝條。
“有什麼東西斷了——可能是那些分枝上的豆莢一類的東西。一團密集的珍珠色粉塵籠罩在我的頭部周圍。它很輕,很細,沒有什麼氣味。粉塵落在我的頭髮上,飛進我的鼻孔裡,撲進我的眼睛,幾乎使我喘不過氣來,弄得我什麼也看不見。我盡力抖掉它,然後我繼續往上爬,最後掙扎著從洞口鑽了出來。……”
“我的頭!我的頭!”他低聲咕噥。“我的腦袋裡一定有什麼東西,有什麼東西在生長,在變大。我告訴你,我能感覺得到,它就在那兒。自從我離開那個葬屍坑,我就沒有一刻安逸過。……我的心裡總是忐忑不安,自從……它一定是古代的魔鬼植物——就好像從花盆裡長出來似的!”
可怕的痙攣再次發作。法爾莫在索恩的懷抱裡難以控制地翻來覆去。由於痛苦,他不斷地發出一聲聲撕肝裂膽的尖叫。索恩看著旅伴的慘狀,心裡萬分震驚。他憂心忡忡,放棄了想要制止他的全部努力,只好再採取皮下注射的方法。索恩費了很大的勁,設法給他注射了三倍的劑量。注射之後,法爾莫漸漸變得平靜下來,鼾聲如雷地躺在地上,兩隻呆滯的眼睛卻睜得大大的。索恩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球已經鼓起,好像要從眼窩裡蹦出來似的,這使他的眼瞼即便在他入睡以後也不能閉上,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從法爾莫的頭顱裡面把他的眼珠子擠出來。畸形的容貌使那繃緊了的臉孔顯示出瘋狂的恐怖之色。
索恩突然感到虛弱和驚懼。他渾身顫抖起來。他感到自己被一種荒誕的夢魘的羅網緊緊地纏繞住了。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