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很多人這麼說過,但我仍在這裡,”福爾摩斯笑著說道,“好了,再見,吉布森先生,你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學。”
我們的訪客氣呼呼地走了,但是福爾摩斯卻泰然自若地盯著天花板抽菸。
“有什麼看法?華生。”他最後終於問。
“啊,福爾摩斯,我必須承認,我一想到這個人會毫無顧忌地掃除他面前的障礙,也想到他妻子便有可能是因為成為他的障礙,而為他所不喜,就像貝茲告訴我們的那樣,我就覺得——”
“一點兒也不錯,我也這麼想。”
“可是他與那個女教師的關係到底怎樣?你是怎麼發現的?”
“激將,華生,激將!當我察覺出他信中的熱切而不尋常,又不像一般公事化的語氣,再加上他頗能自制的態度與外表,這就很明顯地讓我看出,他對被控訴的那個女人而不是被殺害的那個女人有很深的感情。如果我們要找出真相,必須瞭解這三人間的真正關係。你看到一開始我是如何攻擊他,而他卻鎮定地接受了。後來,我又以我十分肯定的樣子激他,而事實上我只是有很深的懷疑罷了。”
“也許他還會回來?”
“他一定會回來,他‘必須’回來,他不能讓事情像現在這個樣子。哈!這不是門鈴嗎?不錯,這是他的腳步聲。啊,吉布森先生,我正在跟華生醫生說你遲到了。”
金礦大王進來時的神情比他走的時候更顯得憔悴,他受傷的高傲仍然可由他反抗的目光中看出,但是他知道,如果他要把事情弄出個結果,他必須讓步。
“我想了一下,福爾摩斯先生,我覺得我剛才頗為魯莽地誤會了你的意思。你只是要找出事實,不管它們是什麼,我同意你的觀點。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鄧波小姐與我之間的關係,跟這案子沒有多大關係。”
“這該由我來決定,不是嗎?”
“是的,我想只有如此了。你就像個外科醫生,在診斷之前,要知道所有的症狀。”
“不錯,這麼說就對了。而且,一個病人如果對醫生隱瞞病情,那說明他是別有目的。”
“這也許不錯,可是福爾摩斯先生,你必須承認,大部分男人,在你很公開地問他與另一個女人的關係時,他總是想避開的——尤其是當他對這女人十分認真時。我想大部分男人的心靈一角都保有一些隱私,不願別人打擾,而你突然闖了進來。不過,你的目的值得原諒,因為你是為了要救她。好吧,現在封閉已被開啟,你就隨意查問吧。你想要知道什麼?”
“事實。”
金礦大王停了一下,像是在整理思緒,他嚴厲深沉的臉變得更悲哀嚴肅了。
“我可以用簡短几句話來說明,福爾摩斯先生,”他終於說道,“有些事情要說出來是既痛苦又困難的,因此,我只能說那些我有必要說的。我是在巴西開金礦時碰到我的妻子,瑪莉亞·賓豆是曼勒斯政府官員的女兒,她非常漂亮。那時候,我既年輕又熱情,不過即使是現在,我以冷靜挑剔的眼光往回看,仍覺得她是少見的美人。她的個性熱情奔放,沒有保留而又衝動,與我所見的美國女人完全不同。唉,還是長話短說,我愛上了她,就娶了她。只有在激情過去之後——那也有好幾年的時間——我才瞭解到,我們之間完全沒有共同之處。我對她的愛漸漸淡去,如果她也是這樣,那事情就會簡單得多。可是你知道女人的辦法!不管我做什麼,都不能使她不再愛我。如果說我對她粗暴,甚至有人說我虐待她,那是因為我知道如果我能使她不再愛我,或轉成恨我,對我們兩個都會好些。但是,沒有事情能改變她,她如今在英國的叢林中愛慕我一如二十年前在亞馬遜河畔。不論我怎麼做,她愛我始終如一。
“然後,葛裡絲·鄧波小姐來了,她是應徵來做我們兩個孩子的家庭教師。你也許在報上見過她的照片,全世界的人都會承認她也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我不會掩飾說我比別人高尚,我承認,整天生活在一起,天天接觸,而不對她產生愛情是不可能的事。你能怪我嗎,福爾摩斯先生?”
“我不怪你有這種感覺,可是如果你對她表示出來,這就不對了,因為這位年輕的女士也可以說是在你的羽翼之下。”
“嗯,也許是,”百萬富翁說道,雖然剛才的斥責一度又使他雙眼中湧上怒火,“我不會假裝高尚。我想我這一生中,我想要的東西我就會伸手去取,而我沒有比想得到這個女人以及她的愛情更想要的東西了。我就照實地告訴了她。”
“噢,你告訴她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