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的容貌。只看見那身紫色綢夾衫。馬是桃花馬……馬鬃剃得光光的,不會記錯。個頭有多高麼?總有四尺多吧……貧僧乃出家之人,這些事情不甚瞭然。那男子……不,佩著刀,還帶著弓箭。特別是黑漆箭筒裡,插了二十多枝箭,要說這點,貧僧至今還歷歷在目。
做夢也想不到,那男子會有如此結局。真可謂人生如朝露,性命似電光。嗚呼哀哉,貧僧實無話可說。
推官審訊捕快供詞
大人問小人捉到的那傢伙嗎?他確確實實是臭名遠揚的大盜多襄丸。小人去抓的時候,他正在粟田口石橋上哼哼呀呀,大概是從馬上摔下來的緣故。什麼時辰嗎?是昨晚初更時分。上次逮他的時候,穿的也是這件藏青褂子,佩著這把雕花大刀。不過,這一回,如大人所見,除了刀,還帶著弓箭。是嗎?被害人也帶著刀箭……那麼,行兇殺人的,必是多襄丸無疑。皮弓,黑漆箭筒,十七枝鷹羽箭矢……這些想必都是被害人的。是的,正如大人所說,馬是禿鬃桃花馬。那畜生把他摔下來,是他報應。馬拖著長長的韁繩,在石橋前面不遠的地方,啃著路旁的青草。
這個叫多襄丸的傢伙,在出沒京畿一帶的強盜中,最是好色之徒。去年秋天,烏部寺賓頭盧後山,有個像是去進香的婦人連同丫頭一起被殺,據說就是這傢伙作的案。這回,這男的若又是他下的毒手,那騎桃花馬的女子,究竟給弄到什麼地方去了,把她怎麼樣了,就不得而知了。也許小人逾分,還望大人明察。
推官審訊老嫗供詞
是的,死者正是小女的丈夫。他並非京都人士。是若狹國府的武士。名叫金澤武弘,二十六歲。不,他性情溫和,不可能惹禍招事的。
小女麼?閨名真砂,年方十九。倒是剛強好勝,不亞於男子。除了武弘以外,沒跟別的男人相好。小小的瓜子臉,膚色微黑,左眼角上有顆痣。
武弘昨天是同小女一起動身去若狹的。沒料到竟出了這樣的事。真是造孽喲!女婿死了,認倒黴罷,可小女究竟怎樣了?老身實在擔心得很。懇求青天大老爺,不論好歹,務必找到小女的下落才好。說來說去,最可恨的便是那個叫什麼多襄丸的狗強盜,不但殺了我女婿,連小女也……(餘下泣不成聲)
多襄丸的供詞
殺那男的,是我;可女的,我沒殺。那她去哪兒啦?——我怎麼知道!且慢,大老爺。不管再怎麼拷問,不知道的事也還是招不出來呀。再說,咱家既然落到這一步,好漢做事好漢當,決不隱瞞什麼。
我是昨天過午,遇見那小兩口的。正巧一陣風吹過,掀起竹笠上的面紗,一眼瞟見那小娘兒的姿容。可一眨眼——就再無緣得見了。八成是這個緣故吧。覺得她美得好似天仙。頓時打定主意,即使要殺她男人,老子也非把她弄到手不可。
什麼?殺個把人,壓根兒不像你們想的,算不得一回事。反正得把女人搶到手,那男的就非殺不可。只不過我殺人用的是腰上的大刀,可你們殺人,不用刀,用的是權,是錢,有時甚至幾句假仁假義的話,就能要人的命。不錯,殺人不見血,人也活得挺風光,可總歸是兇手喲。要講罪孽,到底誰個壞,是你們?還是我?鬼才知道!(諷刺地微微一笑)
當然,只要能把那小娘兒搶到手,不殺她男人也沒什麼。說老實話,按我當時的心思,只想把她弄到手,能不殺她男人就儘量不殺。可是,在山科大道上,這種事是沒法動手的。於是,我就想法子,把那小兩口誘進山裡。
這倒不是什麼難事。我跟他們一搭上伴,就瞎編了一通話,說對面山裡有座古墓,掘出來一看,竟有許多古鏡和寶刀,我不讓人知道,就偷偷埋在後山的竹林裡。若是有人要,隨便哪件,打算便宜出手。——不知不覺間,男的對我這套話漸漸動了心。這後來嘛——您說怎麼著?人的貪心真叫可怕!不出半個時辰,小兩口竟掉轉馬頭,跟我上了山。
到了竹林前,我推說,寶物就埋在裡邊,進去瞧瞧吧。男的財迷心竅,自然答應。可女的,連馬也不肯下,說:我就在這兒等。那竹林子密密匝匝,也難怪她要說這話。老實說,這倒正中我的下懷。於是便讓那小娘兒留下,我跟她男人一起鑽進了林子。
開頭林子裡盡是竹子,再過去十多丈地,才是一片稀疏的杉樹林。——要下手,那地方再合適不過了。我一面撥開竹叢,一面煞有介事地騙他說:寶物就埋在杉樹下面。男的信以為真,就朝看得見杉樹的地方拼命趕去。不大會工夫,便來到竹子已稀稀落落,有幾棵杉樹的地方。——說時遲那時快,我一下子便把他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