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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顯得那麼寧靜。然而我卻無法安心,還一直想弄明白那件撲朔迷離的事情。

過了一年半。這一年半里,我不得不到處旅行。在那場只有上帝知道會把我們帶到何處去的風暴(指“德萊菲斯案件”,在這一案件中,左拉不僅為受陷害的德萊菲斯辯護,還寫了《我控訴!》一文抨擊法國當局,因而被迫流亡英國。)中,我的生活既充滿了憂傷,又充滿了歡樂。然而,我時常還會聽到那悽慘的呼喊聲從遠方傳來,直入我的肺腑:“昂什麗娜!昂什麗娜!昂什麗娜!”於是我就渾身顫抖,疑心重重,想弄明白事實真相的慾望使我不得安寧。我始終沒法忘卻這件事,而最使我感到痛苦的是我對它一直半信半疑。

六月,一個晴朗的夜晚,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我怎麼會又騎著腳踏車到了通往索瓦依埃爾的那條荒涼的路上。是我有意想再去看看呢,還是本能驅使我離開大路朝那個方向駛去的?我說不清楚。總之,我去了。

這時已近八點,但在這一年之中天日最長的幾天裡,落日的餘暉仍映照著,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呈現出一望無際的金黃色和蔚藍色。微風輕輕地吹著,那樣溫柔;花草樹木散發著氣息,那樣芬芳;遼闊寧靜的田野一望無邊,又是那樣使人心情舒暢!

和前一次一樣,我在索瓦依埃爾前吃了一驚,趕緊跳下車來。我一時甚至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難道這就是那所屋子嗎?漂亮的新鐵門在夕陽下閃閃發光,圍牆已修復得整整齊齊,而那所隱約顯現在樹叢中的屋子,像重新獲得了新生,整潔而明亮。難道這就是詩人所預言的復活嗎?難道昂什麗娜已回答了那遙遠的呼聲,真的重返人間了嗎?

我站在路邊,心潮起伏,望著那所屋子。這時,我身邊突然響起“篤篤”的腳步聲,把我嚇了一跳。原來是那個杜聖大娘,她牽著牛正從附近的苜蓿地裡走來。

“這些人住在裡面不害怕嗎?”我指著那所屋子問她。

她還認得出我,拉住牲口停了下來。

“噢!先生,有些人是膽大包天的。那所屋子已經賣出去一年多了。不過買它的人是個畫家,畫家b,您知道,這些搞藝術的人可什麼事都會做。”

她牽著牛走了,臨走前還搖搖頭說了一句:“等著瞧吧!”

畫家b,就是那個曾為許許多多可愛的巴黎女人畫過像的風雅而才氣橫溢的藝術家!我和他有點認識,在戲院、展覽館或者別的地方見過面,還握過手。我一下子產生了想進去的念頭,想把我一直掛在心上的事告訴他,要是他知道實情,那就求他告訴我,以解開我心中的疑團。於是,我把腳踏車靠在一棵滿是苔蘚的老樹上,沒有多加考慮,也沒有因為穿著滿是塵土的腳踏車服而卻步,因為這樣的服裝如今已不再招人討厭了。一個僕人聽到急促的門鈴聲,走了出來。我遞上名片,他要我先在花園裡稍等片刻。

我朝四周環顧,更加驚訝不已。屋子正面已整修一新:裂縫不見了,磚頭也都嚴嚴實實了;臺階四周種著玫瑰花,又成了一道殷切期待著客人的門;那些窗戶好像在歡笑,在講述著白窗簾後面的房間有多麼舒適愉快;還有,園子裡的蕁麻和荊棘也都已清除,花壇一個個顯露出來,猶如巨大的花束散發著清香;那些多年老樹也恢復了青春,沐浴在春天金雨般的夕陽下。

僕人回來,把我領進客廳,說主人到鄰村去了,但馬上就會回來的。我巴不得能在這裡待上幾個小時;我靜下心,第一件事就是觀察這客廳。客廳佈置得很考究,鋪著厚厚的地毯,擺著又寬又長的臥榻和又深又軟的沙發,窗子上和門上都掛著印花布簾子。這些簾子很大,所以我剛進來時覺得客廳裡有點暗。不一會兒,天色暗了下來。我不知道還得等多久,他們好像把我給忘了,連一盞燈也沒有端來。我於是只能坐在黑暗裡沉思冥想,那個悲慘的故事又整個地出現在我眼前。昂什麗娜究竟是為人所殺的呢,還是她把刀插進了自己的胸膛?想到這裡,處身在這所黑咕隆咚的鬧鬼的屋子裡,我真的害怕起來。起初只是稍稍有點不安,身上泛起雞皮疙瘩,後來越來越覺得可怕,渾身發抖,四肢冰涼。

忽然,我好像聽到什麼地方發出隱隱約約的聲響,一定是在地窖深處:低沉的呻吟聲、悽切的抽泣聲和幽靈移動時沉重的拖曳聲。接著,這些聲響好像升了上來,越來越近了,這陰暗的屋子裡好像充滿了恐懼和不祥的氣氛。冷不防,那可怕的喊聲響了起來:“昂什麗娜!昂什麗娜!昂什麗娜!”喊聲一聲比一聲響,我只覺得一股陰風撲面而來。客廳的門忽地開啟,昂什麗娜進來了,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