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就在這座別墅裡會面,隨後我懷著激動的心情,吻了吻她那乾瘦的、蒼白的手,便告辭了。
晚上,我返回城裡。一彎銀色的眉月當空高照,彷彿以譏諷的、憐憫的神情執拗地盯著我。但公爵夫人的形象在我的腦際縈繞,愈發堅定了我對這件事採取的嚴肅態度。
那個月顯得異常的漫長,興許是我一生中時光流逝得最緩慢的一個月。我答應我的未來的情人,在約定的那天以前,我一定約束自己,不再去見她。我忠實地信守了諾言。
翹首盼望的這一天終於來到了,這真是那最漫長的一個月當中的最漫長的一天。夜幕也終於降臨了。我儘可能地穿戴打扮了一番,便懷著一顆激動不安的心,邁著遲疑不決的步子,朝那座別墅走去。
我遠遠地瞧見,明亮的燈光照耀著別墅的窗戶,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情景。走近別墅,我發現柵欄門敞開,陽臺上一朵朵碩大的花兒開得十分豔麗。我走進別墅,來到客廳,大廳裡兩隻奇異的燭臺上點燃著明燦燦的蠟燭。
僕人告訴我稍候片刻工夫。我等待著。沒有任何人出來。整座別墅都靜悄悄的。搖曳的燭光在閃爍著,鮮花吐出縷縷的清香,氤氳在寂靜的空氣裡。我焦躁不安地等待了約摸一個小時;我再也耐不住性子了,便走進了餐廳。
餐桌上擺著兩副餐具,幾簇鮮花和豐盛的水果。我走進了一間小客廳。燈光柔和地照耀著,但空無一人。我最終在一扇房門前站住,我曉得,這裡該是公爵夫人的臥室。我在門上敲了兩下或者三下,但是沒有人應聲。我尋思,情人行事可以不顧禮節,於是我鼓起勇氣,推開了門,在門檻上止住腳步。
房間裡彷彿經歷了一場浩劫似的,到處是隨意亂扔的豪華服飾。四隻燭臺環繞著一隻投射出明亮的光輝的大燭臺。公爵夫人身穿一件我從來不曾看見過的最漂亮的衣服,仰面坐在面對穿衣鏡的一張安樂椅上。
我輕聲叫喚她,但她沒有回答。
我走上前去,用手輕輕碰了碰她,但她毫無反應。這時,我才發現,她的臉龐像我往常看見的那樣,乾瘦而又蒼白,但臉上的表情顯得比平素更加憂傷,似乎受了驚嚇的樣子。我把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竟絲毫沒有感到呼吸的氣息,我又把手按在她的胸口,也絲毫感覺不到她的心臟的跳動。
可憐的公爵夫人已經死去了。她是坐在穿衣鏡前面,欣喜地期待青春的再臨時,愉快地猝然去世的。
我在靠近她的安樂椅的地板上撿起一封書信。這封信向我揭開了她突然離開人世間的秘密。
信中只有幾行字,字型工整,像出自軍人的手筆,內容是這樣的:
尊敬的公爵夫人:
請原諒我不能立即把我積欠您的最後一天青春歸還給您,為此我實在內疚於心。
我沒有能夠物色到一位通情達理,並且對我的令人難以置信的諾言表示信賴的女人;而我的女兒已處於生命垂危之中。
我仍將不遺餘力地繼續尋找合適的物件,一俟獲得結果,當即向您稟告,因為讓您善始善終地享受最後一天的青春的快樂,是我的真摯的意願。
尊貴的公爵夫人,請您相信我……
您的最忠實的……
書信末尾的簽名,字跡難以辨認。
蔡蓉譯
4.毛蟲
〔英國〕愛德華·弗里德里希·本森
一個月之前,我從一份義大利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我曾在那裡住過的卡斯卡納別墅被拆掉了,它的原址上正在建造一個什麼大工廠。這樣一來,也就沒有什麼理由讓我不能寫下那些事:我在上述那座別墅裡某一個房間、某一座樓梯平臺上親眼見到的(或者是想象我見到的)那些事,以及隨後發生的事。隨後發生的事情與我所經歷的可能有關,也可能無關,這就隨讀者去想了。
我說到的這座卡斯卡納別墅,可以稱得上極華麗完善的建築之一,然而,如果它現在還聳立在那裡,那麼對不起,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我說這話絕對可信——能夠誘惑我再次踏進這座宅子一步,因為我深信,這是一座極端恐怖而又不折不扣的鬧鬼的房子。儘管大家都會說鬼,但大多數鬼並不會有什麼危害。它們的樣子也許十分可怕,但是,它們通常去拜訪的那些人在受點驚嚇之後也就不會有什麼事了。另一方面,這些鬼說不定還十分友好,會給人帶來好處呢。但是,卡斯卡納別墅裡的那些東西不會帶來什麼好處,要不是我遇上它們的時候情況稍微有些不同,我相信,我的下場不會比我那位朋友英格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