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狂奔找到老嫗說――抱歉,被發現了,老頭身份證還被扣了。他看見老嫗一臉悲涼,急忙掏出定金強行退給人家。好不容易飛來的一個大單,不僅弄丟了,還倒貼了趕考的車費。
商人李斯只好在唯一的一間辦公室支起了麻將桌,一幫80年代的詩人正好都在洶湧的商潮之初手足失措,於是為了槓上花海底撈,終於又坐到一起來了。那時我則剛剛出獄,流離失所之際,他的“麻辦”則正好成了我的窩點之一。
五
都說李斯公司最終倒閉的原因是不該聘幾個漂亮的打字員。有了這幾個美眉,哥們就有事無事愛去拜訪,顯得公司客源旺盛人氣很火,弄得隔壁左右的公司都嫉妒的派人來打探門路。這些閒人多如我一樣,還在所謂的“新時代”門前晃盪;好不容易見到有朋友竟然在寫字間另立山頭,一去就變得屁股沉重而口舌靈巧,一邊和白領妹妹打情罵俏,一邊找黑頭李總蹭吃蹭喝。李總眼見自己的菜園被鄰家的雞踐踏,自個的僱員成了弟兄夥的三陪,還得掏工資扮大度,一氣之下,乾脆白日關門賭飯錢,誰贏誰埋單。
一般來說,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一旦坐上麻將桌,就很容易變得唯心起來。比如要摸風要換座,擲骰子時候要念咄咄經。李斯麻藝不高,手氣很臭,但在桌子上的話卻最多。他在麻壇觀察人生並予以及時揭露,總結了一套在江湖廣為傳播的訓條。他說――贏家怕吃飯,輸家怕天亮。吃飯萬一點多了,贏家不僅白贏還可能貼本;天亮要散夥,輸家就沒法趕本。他又警告我們――千萬不要把埋單的灌醉。乃因某些人不自覺,說好贏了付帳,結果裝醉人事不醒,大家不能跑單,還得把他送回家去。
長此以往,江城唯一的一家翻譯公司不僅營生見荒,而且往往大班臺上都睡的有人,沙發的龍骨都被那些無枝可棲的男歡女愛者們,弄折了幾根,偶爾來的客戶坐上去就打滑,對公司的信任度也就跟著下滑了。他辦公室的鑰匙也像他的部屬一樣,往往不知被哪些哥們帶走,後來那裡竟然成了派出所的蹲守之地,連門房都只認一些來客而不認他這個老闆了。
某夜他醉後不敢回家,也想回公司去住,門衛誓不開門,他只好撿起磚頭把大門玻璃砸了,當然最後好歹還是睡成了――在派出所的木椅上。
這樣的文人經商,天大的產業都要被這種操性給操垮,況乎白手。最後,李斯終於扛不下去了――揮淚對宮娥,散夥。一屋被哥們折騰得半殘的傢俱,丟了可惜,只好拖將回去,弄得狹窄的私宅像二戰時的防空洞一樣遮天蔽日。
六
三十多歲的碩士李斯,失業在家,檔案戶籍都進了蓮溪寺街道居委會。國家有什麼最新就業精神或者治安戒律,要傳達到基層群眾,街道就來通知他去學習。夕陽紅秧歌腰鼓隊要在片區選秀,往往也能看中他的身板。房子是老婆單位的,他這個家屬在其中混進混出的,像個下崗工人,只好破帽遮顏,甚至蓄起了長髯,把自己直接整成了一個新版恩格斯。
老婆已然是教授級大夫,女兒是小學的校花,他總不能就這樣吃一輩子軟飯。他起初相信共和國的股票堅挺,拿出私房的血汗去認購,很快就被套成了一些聞所未聞的國企的股東。割肉平倉沒有餘錢,只好喝酒罵娘。又見朋友買彩票中了小車,遂去博彩,人窮賭癮大,經常看見他花一千元賭回來一板車洗衣粉和衛生巾。我們的嫂子見我們就說――這夠我們全院的護士用一年。
官員和姦商都被總書記帶進了新時代,只有老牌李斯還在90年代的春風之外飄零。偶爾被迫去開女兒的家長會,也只能坐在角落偷窺那些年輕女教師的容顏,回來和女兒討論誰誰漂亮。興致好時,會幫孩子作文,然後偷偷察看老師的評語。但凡評價不錯時,都會打電話喜滋滋的告訴我――這回她老師給了95分。但多數時候是剛剛及格,那他也就瞞產不報了。那些小學老師哪裡知道這是一個精通英漢雙語的人,在為孩子捉刀等候一個表揚。
他是一個好讀書且博學的人,對許多專業外的知識雜學,有著孩子般的好奇。肚子裡的雜學多了,還喜歡追求一點格物致用。為了培養女兒的愛心,他把自家的樓頂平臺封閉起來,讓孩子養寵物。去寵物市場一問,才知道那愛心也不是他這種平民人家所能栽培的,於是改去了菜市場。女兒天性純良,見爹地買回的是小雞小兔,也無怨言,還是兢兢業業的餵養起來。雞兔即使住進醫院宿舍,該病照病,夫人是血液專家,對禽獸也束手無策。李斯便找來家裡的各種醫書研究,把內科外科甚至婦科兒科都操熟了,開始對雞兔動手術治病。結果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