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怕政府軍來又奪走所謂的勝利果實;便只好和黨綁在一起跟當時的政府作對。這一招實在是高;所謂的中央軍要維護社會秩序;自然不能也如此亂來;於是所到之處只有捱打了。
按說地主的田產分就分唄;大變革時代;個人承擔一定的損失也無話可說。大家都是國民;總應給條活路;不應拿了別人的東西;還要羞辱並奪人性命。當時老蘇區很多幹部也都這麼想;在抗戰時;許多地主都和八路軍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許多共黨高幹都是地主子女。但不這麼做;貧僱農就有顧慮;畢竟拿人錢財內心不安。毛髮現這個問題後;作了嚴重批評;並允許基層過火;說以後再糾偏都行。於是大規模的土改開始了;家庭出身地主的幹部靠邊;無業遊民發動起來;人性中的惡全部調動出來;各種人間慘劇紛紛登場。'後文在舉例'以上內容讀者可參看毛選第四卷及近年黨史研究;可知筆者不誣。
十
改朝換代是中國士民皆愛關注的話題,因為絕大多數情況下,它意味著戰爭和屠殺,是看客的談資和民間話本的底料。在歷史的宏大敘事中,殺人就像是一串逗樂的插科打諢;用迅翁的話說,屠伯的殘忍很容易化為大家輕鬆的一笑。老百姓津津樂道的是殲敵八百萬或手起鋼刀下的喀嚓一聲,有誰肯去分享那些具體梟首者的疼痛。
遠古的禪讓是中國書生的政治神話,後世基本不敢去想。宋太祖那樣先穿黃袍再客氣地勸退前朝老闆的故事,史書上也難得多講。槍桿子裡出政權這真是愛讀《資治通鑑》的人悟透了的硬道理。但歷代的鼎革,天下底定後仍要誅殺前朝的普通吏員者,實不多見。滿人入主北京後,還知道徵召起用晚明的遺老,對那些拒不奉詔的不合作主義者,也基本容其自生自滅而不趕盡殺絕。一個國家的血腥氣太重,終非好事這當是所謂人主皆知的事。
辛亥革命的成功,起先靠的還是驅除韃虜的民族主義口號;但民國真正取代清室時,採用的卻是善待優撫之法,而非如蘇俄十月革命後對沙皇一家婦孺俱屠。這才叫共和精神,沒有這種寬容,就不可能走向真正的共和。美國的南北戰爭,北方打的也是解放黑奴統一國家的大旗。兩軍相對,血流漂杵,一旦南軍言敗,不僅不誅降將,不罪附逆,連資助叛軍的奴隸主也不予追究責罰。這種民族精神和氣度,才能奠定真正的民主制度。
十一
恩施的易幟大抵是1949年底的事。那時國軍潰退留下的多是空城,共軍一路向南沿途丟幾個幹部就可以輕鬆解決鄉村的“解放”問題。1950年的鄂西百姓,基本生活在一種無政府主義狀態。雖然敏感的人察覺到山雨欲來,但普通平民依舊盼望著亂世的結束。多數人總不免認為,反正從前的政府並非善物,也許新政會帶來好運罷。
祖父在此新舊交替的一年裡,或者有過一絲忐忑;當保長的大伯則肯定惴惴不安 ,他已不知向誰可以辭職,只好自己息影在家躬耕田畝。他們本身並無罪惡感,因為向未為惡。甚至還幻想自家還有子弟正在服務新政,應該不會賈禍吧。
1951年恩施各縣終於開始全面土改,臨時組織的許多工作組分派四方。像石板村這樣的窮鄉僻野只派去了一個人,這位姓宋的幹部來自北方的老蘇區,熟稔一整套鬥地主的訣竅。那時全村不過幾十戶,貧富強弱幾乎可以一眼觀盡。首先找出最窮的幾個光棍漢,成立農民代表會。曉之以理,許之以利,這樣方可使這些人不怕得罪鄉親。然後組織村民開會,評選各家成分。這地兒實在太窮了,幾乎都是自耕農,連僱農都沒有,只好把我祖父收養的那個族房孤兒劃為僱農這樣我祖父就自然是地主了。大伯這會兒就是偽保長了算國民黨殘渣餘孽。
祖父也算是見過一點世面的人,他已經活過了一個花甲又幾。雖然身歷數朝,看慣朝花夕逝和人世的榮辱壽夭,但他多少還是相信無論怎樣虎去狼來,一般不會傷及他這樣一個與世無爭的老農。至於身外之物嘛,拿去就拿去楚人失斧,楚人得之反正同村的也多是本家同族的子孫。他哪裡知道最高指令是消滅地主這就不僅是財產和階級了,當然還包含生命。因為這麼大一批被奪走財產計程車紳的存在,就可能是新政的隱患。
十二
從歷史來看,土家的先民原是漁獵為主的民族;長期被平原來的楚軍攻擊,才留下“過趕年”的奇怪民俗。因為生活在蠻荒之地,與獸同處,家家戶戶都備有幾件火器。這種習俗被許多人誤解為這兒的人尚武鬥狠,其實不過是在危險世界中的自衛。
土改工作組對民間的火銃還是心存畏懼的,這種古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