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便命跟來的小廝一道在門外候著。林珩看了褚鉞一眼,不想他還是一副沉睡的模樣,並不曾被這些響動吵醒。
林珩心下無奈,這褚鉞平日裡到底是多疲累,怎地今兒這般好睡?林珩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今日追問褚鉞家事,終究是太魯莽衝動,皇家事真這麼好參和麼?自個雖歷經兩世比別人多些閱歷眼光,但終究不曾真正在政治場上拼搏打混過。相較林海宦海沉浮十來年,自己終究稚嫩了些,今日追問褚鉞家事,一個不慎,便有將林家推入奪嫡爭鬥之中。林珩皺緊眉頭,自己果真太不謹慎了,連褚鉞那樣明顯的拒絕都不曾放在心上,想來褚鉞才真真是為他著想考慮,自己倒不領情了。
只是男人天性中到底有冒險的因子在,因而他才不顧唐突提出早立世子這一建議,一則是狡兔三窟,適時為林家鋪條後路,一則也是盼著褚鉞的境況好些。到底人心是肉長的,與褚鉞相處時日長了,總有幾分情分在,他也不是想幹涉褚鉞的人生,只是褚鉞所處的地位由不得他不去爭不去搶。林珩踱了幾圈,腦中思緒亂如團麻,眼角餘光卻瞥到褚鉞身上蓋著的被子滑落到膝上了。林珩走了過去,將被子拾了起來,手腕卻突然被褚鉞握住,一個使勁,林珩便落入褚鉞懷中。褚鉞緊抱著林珩嘟囔道:“陪我一道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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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壽堂正房;林母懶懶倚在羅漢榻上,面上疲乏,這一日裡大起大落;她便是素日裡身強體健,也覺得有些吃不消。下首左邊椅子上坐著秦氏;她覷著林母的臉色,伸手摸了摸已顯懷的肚腹,笑道:“老太太也乏了罷;我這就吩咐丫頭傳飯去。今兒有燒得滾爛的野雞湯,必定合老太太口味。”林母搖頭道:“等玉兒進來再傳罷。”秦氏是管家人,林珩在外院收拾出一個院子備用是瞞不過她的。秦氏心裡忖度著玉兒這會子還不進內院,估摸著是有客人絆住了;因而更不好讓林母等著他了;忙堆笑道:“哪有讓老太太餓著肚子等晚輩的理?橫豎在家也餓不著玉兒,還是先傳飯罷。”
說話間,九英進來了,先是給上頭的幾位太太奶奶行禮了,笑盈盈地將林珩吩咐的話兒回給上頭眾人知道。林母點點頭問道:“是哪家公子?”九英道:“是常來府上的竺公子。”林母皺著眉頭思量了一回,京中倒是有幾戶姓竺的人家,南康竺家是前朝就流傳下來的世家,淮揚竺家雖不如南康竺家底蘊深厚,卻也是名門望族,遑論還出了位信義王妃,只是這幾家與林家素無來往,這竺家公子是甚來歷?轉念一想,許是玉兒在外頭認識的寒門子弟也未可知。因而便不多想,只待林珩進來了再問個究竟。
秦氏笑道:“既如此,那便傳飯罷。”林母便也拋開這樁事,望著秦氏已顯懷的肚子,關切道:“可是乏了?這幾日可還有嘔吐泛酸?你也累了一天,今兒在我這邊吃完飯再過去罷。”秦氏將手搭在湘妃色顧繡折枝散花裙上,笑著說道:“謝老太太掛懷。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就是常常覺得餓。”林母道:“不若在怡安堂給你設個小廚房,倘若一時餓了,也好有熱菜熱湯吃。”秦氏推辭道:“這如何使得?大廚房離我那兒也不算遠,不過是吩咐丫頭們多跑幾次腿罷了。”林母尋思了一回道:“這也罷了。”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此時為秦氏單設了小廚房,賈氏那邊豈不要叫起偏心來。
秦氏端起茶盅吃了口茶,小心翼翼道:“還有一事要與老太太商議。我想著玉兒明年也滿七歲了,論理,也該搬出內院。”林母有些不大情願,悶聲道:“玉兒現在還小呢,哪裡到了忌諱的年紀?再說了,玉兒現跟著趙先生唸書,成日裡不著家,收拾個屋子也是白放著。”秦氏旁敲側擊道:“我聽家裡的老人說,老爺也是七歲的時候搬到外院住,因而白尋思著,玉兒是不是也該依著老爺的例?從前我在家裡,家裡的弟兄們也是七八歲便搬到外頭的院子獨居。”林母有些焦躁道:“海兒那時候是因為家裡的姐妹多,侯爺擔心擾了海兒用功,這才命海兒到外院去住。”那會兒家裡也有幾房姬妾,偏生生的都是女兒,侯爺便一心都放在海哥兒身上,怕海兒沾染了脂粉習氣,這才命他早早出去外院住。
林母又說:“如今咱們家只有一個姑娘,偏又在襁褓中,芳兒又不住在內院。內院只有咱們幾個長輩在,玉兒便是在裡頭多住兩年也不妨。待到十歲上再搬到外院去也就是了。”秦氏點頭:“我見識少,不過是擔心外頭有人說嘴。老太太既如此說,我也不大舍得玉兒出去。再者,也怕一時管束不到。”
林母聞絃音而知雅意,問道:“從前玉兒住的萱草書屋可還在?”秦氏只怕不是想叫玉兒搬出內院,而是想讓玉兒搬出介壽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