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心底。
母親在局裡坐了整整一個下午又一個晚上,不回答任何問話,亦不肯說話,只是,從包裡掏出香菸,點上了,嫋嫋地抽,當時,整個預審室的人都看呆了,他們,從未見過,有人抽菸能抽得如此高貴而典雅。
午夜時分,母親摁滅了香菸,說:“我回家想些事,明天再告訴你們。”
可,母親沒有了明天。
她步行回家的路上,一輛斜刺裡衝來的貨車攔截了她的生命,在貨車巨大的慣性衝擊下,她的身體,輕盈地飛起來,像雨後的蜻蜓,起起落落幾次之後,躺在了路基上,嘴角有一絲鮮血緩慢地滲出來。肇事貨車只是短暫地停了一下,就飛也似地逃進了夜色。
那時,母親並沒有死,她受了嚴重的內傷,本來,她可以掙扎一陣的,她卻沒,而是,爬到一棵樹下,艱難地依著樹坐了起來,還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頭髮以及拽了一下飛起來的旗袍下襬。
8。最後的高貴張秋盈說:“這就是我的母親,即使死,也要死相高貴,就是她追求了一輩子卻不能遂願的高貴,奪了她的命,所有人都認為人老色衰又要仰仗父親吃飯的母親最終向父親以及唐小糖妥協了,示弱了,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不是的,因為我看到了她在給唐小糖的湯裡,放進了水銀,那東西在人體內積累多了,是會重金屬中毒的,會麻痺和殺死人的腦細胞,當然唐小糖腹內的兒子同樣不能逃脫變成白痴的命運,我的母親,她想為我保住一份財產為自己保住一份她所看重的尊嚴。”江中問:“你應該知道這是犯罪,你為什麼保持了沉默?”
“因為她是我的母親,開始,我是有點喜歡唐小糖,可,當她懷了孩子,當她竟真的能住進我的家,我就開始恨她,瞧不起她,因為她卑賤,沒沒有道德感,是她讓我們母女這些年受盡了冷落與譏笑,不過我沒想到唐小糖會死。”
案子就這樣結了,涉案人先後離去,貝可不無憂傷地說:“其實,這是一場四個人的戰爭,戰爭的將領都輸掉了了生命,硝煙散盡,只留下了一個悲涼的結局——那個終生只知道笑而不識人間苦歡的孩子。”
從那以後,張秋盈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到處都是敗落痕跡的家,很久之後,她曾給貝可打過一個電話,她在街上看到了她的父親,他牽著蹣跚學步的孩子,滿頭的白髮,在陽光下,雪一樣刺眼,他停下來看她的時候,眼裡流露出一個慈父的微笑,可她,卻看不下去,捂著臉噠噠地跑遠了。
張秋盈說:“我真羨慕那個孩子,如果沒有智商就可以得到疼愛,我寧願生下來就如他那樣,現在,我心態平靜了,在離家而無人關問的日子裡,我忽然懂了,唐小糖為什麼會放著好好的公寓不住,卑微著自尊搬進了我們的家,因為家,是她一直缺失的東西,她是多麼地渴望一種來自家庭的溫暖,在愛情面前,所有的高貴矜持,不過是種擺給人看的姿態,每個愛上了的女子,都有一顆在愛情面前卑下的心。”
9。諮詢電話
起風了,街邊的落葉在晚風裡,簌簌地響著,宛如低語的人聲,在竊竊地道著些不肯輕易與人知的秘密,貝可把陽臺上的大波斯菊端進來,一股幽幽的苦香,在空氣中微微瀰漫,每天被心理患者用陰鬱的故事積壓著,心情多少有些灰僕僕的難受,懶懶到看著電話顯示燈一閃一閃地亮,就是不愛去接,有時,心生些慵懶的倦怠感覺很美好,懂得享受這種慵懶應是種不錯的人生境界。
所以,任憑電話響得不屈不撓,貝可只是看著它發傻,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
直到江中打了手機,和她講話時,聽到座機響得沒完沒了,就笑她:“又想偷懶?不接諮詢電話,快去接吧,把一顆痛苦的心動黑暗的沼澤中拯救出來。”
貝可嘴裡應和,跳起來,一扔陽臺上的懶散,接起電話,精練而溫和地說:“你好?我是心理醫生貝可。”
一個嬰細的聲音,似乎有些微怯:“我叫小苊,我遇到了一件困惑的事,你相信一個人的靈魂會與另外一個人的靈魂互換麼?”
貝可竟一時答不出話,她接觸了各種各樣希奇古怪的心理案例,但從未聽說過靈魂互換這般怪誕的事,遂問:“是兩個人同時互換了靈魂?”
“不是的,兩個人一同出了車禍,其中一個去世了,被搶救回來的那個,竟稱自己就是死去的那個,他的言行舉止,以及所有的記憶,都像透了死去的那個人,可,我不能相信這是真的。”
那天這個叫小苊的女子,大多時候是在嚶嚶低泣,死去的男子是她的先生,而聲稱換了她先生魂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