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她不禁想起駱賓王的這句話來。胤禛,哦,胤禛,他滿腔抱負,將可居此運籌闈幄,指點江山,那是怎樣一種昂揚激情。宛琬興奮而又惶恐,眼前是數不清的宮牆,數不清的殿門,數不清的檻窗,數不清的重簷吻獸,就象迷宮般讓她辨不清方向。
一行人走過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至乾清宮前,宛琬瞧見牆前一溜擺放著八個鎦金大缸,盛滿了水,她這一路行來見各殿牆邊都堆放著些大缸,或鎦金或銅或鐵,四個一組或八個一排的。
“十三爺,為什麼每殿牆前都擺著金缸?”宛琬好奇道。
“哦,這些都是防著萬一,可用來撲火的。”胤祥隨口道。
清宮夢縈Ⅱ第六十章(3)
“既是用來撲火的,那為什麼不放在殿前或殿後近些的地方,卻偏偏放在這麼遠的牆角邊呢?”這下宛琬更是覺著奇怪了,烏溜溜的眼珠轉個不停,這些金缸若放在大殿前後救火時,取水最近便,為何卻要舍近取遠呢?
胤祥但笑不語,她不知道也不關心她今日所走過的午門正中御道是皇帝專屬的,即便是皇后也只能大婚時才走一次,卻在這熱衷於宮牆前的水缸。臨行前為著宛琬是否從午門御道入,他曾勸過胤禛。
“皇上,如今大局未穩,朝野上下個個虎視眈眈,何苦要授人以柄?”
胤禛無奈地嘆息:“胤祥,朕生平從不負人,惟獨對她虧欠甚多。可就算朕再等上個十七、八年,那幫老朽亦是有話可說。”沉默片刻,他一雙劍眉緊緊朝眉心靠攏,冷哼一聲:“難道大清的天子喜歡一個人也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嗎?朕偏是不信這個邪!”
胤祥側身見他負手而立,仰望遠天,眉宇間一派帝王之氣。
思及此,胤祥溢位絲苦笑,如今他也不知這兩人的孩子氣究竟是誰影響了誰。
“我知道了。八個金缸是八大金剛的意思,而靠牆放是取其諧音‘剛強’,是不是?”宛琬見胤祥輕輕頷首,笑了笑,隨即又道:“這兩字和他倒般配。”胤祥聽著也忍不住笑了。冰雪般寒冷的宮闈透出絲春的暖意。
眾人西出乾清宮前月華門,過東一長街,繞過歇山琉璃門樓木照壁,便見一東西橫長的院落,原已走至養心殿正殿。胤祥繼續前行,一眾人走過二小門穿堂,直通達後殿。後殿東西耳房同前殿東西配殿一樣均無殿名,一色黃琉璃瓦硬山頂。胤祥停在西稍間(佛堂靜室)北接兩間小房前,屋子與前殿東西配殿後圍房相連。
還未至養心殿前,胤祥已著人前去通稟,此刻卻是養心殿的總管太監蘇培盛親迎了出來。只因宛琬初進宮,胤禛擔心其他人等侍侯不周全,特意叮屬蘇培盛留心照顧。這蘇培盛久居宮中,各色人等見得多了,見這位由皇上最為倚重的十三阿哥親自奉陪而來的淨月師傅一身緇衣,衣袍素淡,雖只見背影,已是風姿奪人。
宛琬緩緩轉過身子,微笑頷首示意。蘇培盛心底暗暗一驚,直嘆可惜。她面上一道溝壑肌肉翻卷貫穿半邊,眉色間卻全無異樣,反洋溢著一股靈動生氣,蘇培盛見她神情寧靜自若,心底微微感佩,又想起皇帝提及她時的神情,當下越發恭謹起來,快步上前撩簾,屋裡撲面暖風。
因是冬日,宮中本就燒了地龍取暖,再加上蘇公公早已得了皇上吩咐,特意又讓小太監們增燒了銅盆碳火,這小屋裡越加顯出一片溫暖祥和。
宛琬抬步跨進門裡,屋子收拾得素淨整潔,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四周擺設俱是她從前喜好之物。宛琬深吸口氣,推開窗去,幾株紅梅盎然怒放,將雪白的窗紙染上一抹豔色,風吹來,空氣中挾著股
梅香,氤氳著一種清冽的味道。
“皇上現在何處?”胤祥問過一旁蘇培盛。
蘇培盛面浮尷尬,小步進前,附耳輕言道:“皇上現在恐怕還在永和宮皇太后那呢。”
先皇駕崩,梓宮護送至乾清宮後,誰料嗣皇帝生母德太妃竟要以死相殉,這無異於是給嗣皇帝當頭一擊,嗣皇帝當即跪下再三攔阻,情急中甚至不顧龍體貴重,願以死相隨,總免日後無顏面對天下臣民,蒙受不孝惡名,方才叫德太妃勉強放棄了殉葬。這場鬧劇又使得宮中流言四起。
胤祥心下一震,看向宛琬,見她神色寧湛中帶著幾許期盼。
“——淨月師傅,要不譴人去回稟下皇上?”胤祥輕聲問道,喊她淨月師傅總有些彆扭。
“不,”宛琬衝口阻止,“待皇上稍閒些再說吧。”如此時局,怎容得他為著私情再來分心。
胤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