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宛琬揚了揚眉毛笑道。
短短一字,便鉤起了胤祥淡淡的惆悵。她喜歡爬山,曾經有過無數次,他便站在山腳下,用目光迎著她蹦蹦跳跳地跑向他。他陷入了往事中,徑自說:“你最喜歡從山坡上快速急奔而下,興奮得手舞足蹈,好像天地萬物都在你的眼中旋轉。”
宛琬微笑不語,胤祥恍然回過神來,原來一切都已是前塵舊事,都已過去了,再也不會回頭了。
他忽地沉默了下來,眸光掃過她面頰,落在那道貫穿眉骨的疤痕上,“就算抹了大內最好的膏藥也要許多年才能褪去。”他努力使聲音平緩而波瀾不興,宛琬卻聽出了那平穩下的暗湧。
“生命本來就會失去許多許多東西,也會得到許多,我得到的遠遠超過我所失去的。胤祥——現在,我很幸福!”她微微不自在的偏首。
半響,“那就好。”他從來都是懂她的。
宛琬緩下神來,方才細細地看他。她有多久沒見著胤祥了,十年?十一年?明明他比胤禛要小上八歲,如何現今看著竟比他還要老些。那麼多年的囚心生涯雖終於讓他沉澱了下來,變得沉穩而又持重,可亦帶走了他眼中曾經的豪情、熱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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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夢縈Ⅱ第六十章(2)
日頭還未完全升起,四周蒙著晨霧,分外的淒涼。風肆無忌憚的撲來,胤祥側過身,擋著風朝她吹過的方向,突然間她就低低地哭了。
一雙溫暖的手掌一下子合攏來,把她冰冷顫抖的手緊緊地握在掌中,胤祥強制了半日的鎮定跑得無影無蹤,內心的混亂、震動、掙扎、壓抑、掩飾在這一刻全都消失,當他的手握住宛琬時,真誠回到了他們彼此心中,這一剎那他們都瞭解了彼此均是無悔。
“宛琬,你現在變得愛哭了,”胤祥眼中有了陽光,嘴角也有了溫柔。“怪不得——四,”他猛然醒悟,鬆開了她的手,片刻,復輕輕用帕替她拭去眼淚。
“宛琬,皇上讓我來接你入宮。”胤祥靜下心,沉聲道。
宛琬眼中驚喜一閃而過,不無憂慮道:“這個時候入宮怕是不妥吧。”
胤祥無奈搖頭。“我也不知道是對或是錯,可皇上一定要我把你安全地帶入宮中。”
安全?難怪這幾日她總覺得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象是有人在跟著她,原來是他派來守衛的。
胤祥似有些猶豫,稍停片刻,終說道:“你去了也好,如今皇上千頭萬緒都難——每日還需舉哀哭喪兩次,他滴粥不進,又連著幾個通宵沒有歇息了,——你的話,他怕總是聽的。”
“好,那我去。”她立刻答應,她做一切對他好的事。“——他總是以為自己是鐵人。”
話是責怪,卻透著濃濃愛意,胤祥身子不為她察覺的輕輕一顫,轉身率先離去。
天大亮了,晨曦照射在梯田上,縱橫阡陌間全是淡淡金輝,薄霧悄悄地溜走了。
紫禁城。
冬日的陽光偏南斜斜射著。
一騎棗紅馬領路在先,隨後跟著頂六人抬的藍簾暖轎,暖轎兩側各有四名挎刀隨侍,一行人走過開闊而深長的天安門廣場,在午門右闕門外下馬石牌前停下。
紫禁城素為宮禁之地,嚴禁騎馬入內。明朝,文武百官上朝,從無賜紫禁城騎馬者。直至康熙年間,始準蒙、漢官員於紫禁城內騎馬至東西華門旁和午門前的左闕門、右闕門外下馬碑前。可但凡恩准者,亦只許騎馬,不準乘轎。五鳳樓中守值禁軍攔下佇列。值日官瞧見馬上人是十三阿哥,忙上前笑臉相迎。
胤祥下馬,照例遞過牌子,與那值日官略寒暄兩句。
轎簾輕啟,宛琬步下轎來,抬首見午門廣場兩側的朝房使通往紫禁城的道路顯得狹長而森嚴。胤祥走過來道:“請了旨,可以再乘轎進入。”說著,便要去起了簾子。
宛琬卻往前走了兩步,搖頭道:“不用轎子了,我們走吧。”
“皇上特旨允許了,這紫禁城深長,怕要走上大半個時辰,何況又天寒地凍的,路滑得很,還是乘轎吧。”
宛琬微微一笑,“可過了午門就算勞苦功高,年邁體弱之臣亦需停轎步行,何況是我。無妨的,這些路,我還走得到。”說罷,她越過眾人向前行去,胤祥無法只得緊步跟上。
才踏進午門,如火的紅牆,金燦的黃瓦,湛藍的天空,紫禁城宛如一副色彩最輝煌絢麗的油畫猛然撞入宛琬的眼簾中。角攢尖鎏金寶頂大殿金碧輝煌而又挾著股肅穆、莊嚴。心臟一窒,宛琬只覺呼吸都急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