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沒有偶然——沒來由的事?或許生活中凡事都有它基本的深層的原因,我們可能不知道,於是就說,“我們的相遇是偶然發生的,這是個隨機事件。”產生了果,因就變化了;果又變成另一個因。有因有果,而此果又變成下一個果的因。所以,因果是一條環環相扣、連綿不斷的鏈子。並不是同一個因同一個果,因果在不斷經歷著變化。每一個因、每一個果,改變著下一個因、下一個果。既然生活是這樣的,還有任何出乎意料的、偶然的隨機事件嗎?你們說呢?
提問者:這隨機理論就是建立在因果關係的基礎上的。
克:因果關係?我並不認為生活是那樣執行的。因變成果,果變成因——你可以在生活中觀察到這一點。所以,我們絕不能說“因和果”就在那裡!教授問的是未知——不是新維度意義上的未知——跟偶然事件的關係。
提問者:未知在相對論的世界之外。
克:你可以討論這個問題。我對這些一無所知。我在談的是人的關係,人類,而不是數學問題、隨機事件以及數學秩序。那類事情對我們的日常生活似乎沒什麼影響。我們關心的是為日常生活帶來改變,改變我們的行為方式。如果我們的行為建立在過去之上,就仍然會帶來衝突和痛苦。我們就在談這個。
薩能
1971年8月5日
恐懼(1)
對於不知道的東西,思想能獲得關於它的知識嗎?所以會有恐懼。思想試圖搞清楚未來,因為不知其內容,它就怕了。
提問者一:我想討論恐懼和死亡,討論它們與智慧和思想的關係。
提問者二:能探究一下“世界就是我,我就是世界”的說法嗎?
提問者三:我們能不能討論一下——不要理論化——死後的事,如果對一切已知之物死去切實可行的話?
克里希那穆提:恐懼是個複雜的問題,我們必須探究它,不帶任何預設的想法,而是真正深入探索恐懼的整個問題。首先,探究這個問題時,我們不把它當做集體恐懼處理,我們的討論也不是擺脫恐懼的集體治療。我們是要搞清楚恐懼的含義以及它的本質和結構,搞清楚深植於我們存在深處的恐懼能否被瞭解,以及心可不可能從恐懼中解脫出來。你們怎麼應對這個問題?你們有任何身體上或心理上的恐懼嗎?如果有心理上的恐懼,你們怎麼處理?我們等下再談身體上的恐懼。
假設我怕失去我的地位、我的名望:我依賴聽眾,依賴你們的支援,依賴你們的談話帶給我活力。隨著年歲增長,我怕自己可能變成老糊塗,我怕我將面臨一無所有。這種恐懼是怎麼回事?或者我怕自己依賴你——或男或女——這種依賴使我對你產生執著,因而我怕失去你。或者我怕是因為我以前做了某些悔事或愧事,我不想你們知道,我怕你們知道那件事,我會內疚。或者我十分擔心死亡,擔心生活,擔心別人的閒言碎語,擔心別人怎麼看我。我有強烈的不祥預感、焦慮感和自卑感。我憂慮著死亡,過著毫無意義的生活,藉助人際關係在某個人身上尋求保障。或者由於焦慮,我在某種信仰、某種意識形態、上帝等等之中尋求安全感。
我還怕這一生不能做想做的一切。我沒能力也沒智慧,卻野心勃勃想達成什麼,所以我也懼怕。當然,我還怕死,我怕孤獨,怕不被人愛。所以我想跟另一個人建立關係,一種不存在這樣的恐懼、焦慮、孤獨感、分離感的關係。我還怕黑,怕電梯——這種神經質的恐懼數不勝數!
這恐懼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為什麼每個人,會怕?是因為不想受傷?還是因為我們想要徹底的安全,因為找不到這種身體上、情感上、心理上徹底的安全感和保護,於是變得對生活極度焦慮?所以我們有這種不確定感。那麼,為什麼會有恐懼?
我們的主要問題之一就是恐懼,不管我們有沒有意識到,不管我們要逃開它還是企圖克服它、對抗它、增長勇氣,諸如此類,恐懼仍然在那裡。我問我自己,我問你們,心是不是那麼脆弱,那麼敏感,以致從兒時起就不想受傷,不想受傷就豎起高牆。我們非常害羞或咄咄逼人,在你攻擊之前,我已準備用言辭或念頭回擊你。這輩子我受了那麼多傷害,每個人都傷害我,每個人都踐踏我。我不想再受傷。這是恐懼存在的原因之一嗎?
你曾受傷,不是嗎?由於那傷害,你使出渾身解數。我們抗拒很多事情,我們不想再受打擾。由於那份受傷的感覺,我們執著於某些東西,希望它們保護我們。因而我們變得好鬥,我們堅守保護我們的東西,反抗一切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