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完了……”
楊昔喃喃低語,但看神態,冷靜自持的俞喬哪裡有瘋,瘋的是楊昔他自己才對。
曾穹等人對視,還是一頭霧水,他捅了捅楊昔,
“到底怎麼回事啊……”這又是瘋,又是完的……
俞喬冷靜而無謂的反應,讓楊昔更受刺激,他像是認輸了一般,癱坐了下來,上仰的目光越過小山包看向了四野,空茫無邊,但他知道,大地正在因為很多人的奔足,而輕輕顫動。
他們所在的地方,地勢偏低,背靠一個雨水積成的小湖泊,就在昨夜他們安睡的時候,不知俞喬用了什麼方法,讓所有曾經各處流竄,疲於奔命的流民正從四面八方,各個方向,往這湖泊而來。
他們個體弱小,人人可欺,但匯聚在一起,卻是一股可怕而不能忽略的力量。或者說,俞喬和謝昀能讓他們發揮出難以預計的能量來。
或許,這一次多方博弈勝利的關鍵,就在這些,他們曾經當做喪家之犬的趙國流民身上。
而更遠的地方,已經有萬人乃至數萬人軍隊往這篙草原疾馳而來,即將上演的,不再是百來人,千來人的衝突,而是上萬人,軍隊與軍隊,國與國之間的衝突。
趙國境內的五國混戰,也許就這麼演變成蔓延各國邊境的混戰。
趙國國君只要不傻,就不會放過這次的機會,許是繼續苟延殘喘,許是就這麼龍躍淺灘,一飛沖天。天下大合之勢,是被拖延,還是被推進,誰也無法說清。
而導致目前這一局面的人,就是眼前這個人,年歲不過十二的少年。
若說是因緣際會,恰好因為俞喬而如此,他還不至於這麼震動,而俞喬卻該死告訴他,她知道!一切都是有意而為!
司馬流豫忌憚俞喬……他太該忌憚了!
但這還不是讓楊昔這般失態的真正原因!
家國,天下大勢對現在的楊昔來說,還有些遠,他可以侃侃而談,甚至為自己追隨的人獻策獻力,但卻始終都難有楚皇、司馬流豫他們那個位置的人的感受深刻。
讓他失態的只能是關切到他自身利益的,讓他能感覺到“痛”的那些!
因為俞喬一開始就不只是想殺幾個人洩憤,她要的就是這些罪魁禍首,身敗名裂,遺臭萬年!如此才會讓他們怕,讓這些“貴人”們記住教訓!
俞喬自認為不是什麼仁善之人,更不是愛管閒事的人,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線,不能殃及無辜,就是她的底線。
趙國軍隊被他國打得再慘,她頂多心裡腹誹,絕不會想去做些什麼,但一旦殺戮的屠刀放到無辜百姓身上,她看到了,知道了,就不可能無動於衷。
至於謝時和楊昔強加於她身上的罪名,謝昀很為她生氣,但其實她自己並不怎麼在意,脫離了俞氏,她俞喬就只是俞喬。
“家奴”也好,“賊人”也罷,她不覺能對她有什麼干擾。她不在意,不是不生氣,而是覺得沒必要。
“怎麼可能……”楊昔這三言兩語,過分簡單的分析,並不影響他們領會其中的要義,但如此才更覺不可思議,“她是怎麼做到的?”
“她怎麼能這麼做!”
“我們就這樣成為棄子了?”
一連串的疑問一句句蹦出,他們的失態沒比楊昔好到哪兒去,若不是殘存著點理智,他們很想這麼衝上去和俞喬拼命。
在此之前,他們無不是各族各府的天之驕子,只要不走歪,未來一片坦途。
但俞喬毀了這一切!她不會放任何人“出局”,也包括他們。
她在等流民們會聚於此,卻不是要靠他們打破篙草原上謝昀親軍的封鎖,人少不是關鍵,關鍵是俞喬不想讓這些人損失太多。
要開啟缺口,靠的還是楊昔他們!因為他們而引來的各國軍隊,俞喬只要帶著他們在一定時限內,和謝時周旋即可,然後看準時機,煽風點火。
封鎖打破是必然,是“狩獵”的落幕,卻是“懲罰”的序幕。這片篙草原上,所有活下來的流民都不會忘記,他們曾經舉起的屠刀。經由他們的口,天下人都會知道這件事!
一個冷血無情,視生命如兒戲,為天下人所詬病的天之驕子,算什麼天之驕子。眼下,他們雖然還活著,但還有更殘酷,更可怕的境況等著他們。
他們四人無不是傻的,怎麼會不明白這背後的利害關係。只能說,俞喬對他們是真的絕。
這不是一趟“鍍金”的歷練,而是一個難以掙脫的泥沼,一旦陷入,再難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