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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兩把搖椅才能一起相對而坐——慢慢聊。

這是那天我和東子討論愛情與生死時,我對愛情的理解,當然東子一直不贊成我的這種理解,東子說,愛就是愛,沒有那麼多的解釋和分析、假設等,他愛我,就知道我在他的生活中佔著重要的地位,他需要我,想著我,工作之外就想和我呆在一起,就這麼簡單。愛情是沒有“因為……所以”這樣承接因果分明的。

是的,我們是人,是心靈最脆弱的生物。也許我們的先祖真的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惡,需要子子孫孫地還贖下去,用一個虛幻的被救贖來讓自我保持信心和勇氣。我們因為先祖的偷食禁果而被罰入地獄和天堂之間流浪,尼采說那之後上帝“死了”;但我們卻因為這智慧而日日夜夜被慾望折磨著。我們不是,至少我不是智者,更不是聖人,我似乎只能活在未來裡。於是我才會如此執著於愛,因為愛能給予我當下的質感;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這些是我死後的現在才明白的。但我還是會一如既往地感到害怕,會妒忌。

床上,芮兒和東子的兩隻手已經緊緊地握在一起了,並且他們誰也沒有抽出來的打算,就那樣一直放在我的床上,在我的視線之中,緊緊地握著。芮兒為什麼要這樣?她曾經和我共同喜歡過另一個男人,然後從那次開始,我倆的生活軌跡發生了改變;而這一次不同的物件是東子,一個我為他死過很多次的男人。他們要握到什麼時候?

我想過去把他們拉開,但他們突然一起站起來,朝外面走去,兩人的手就這樣相互握在一起。

難道他們想就這樣握著手走出我的小屋,消失在滾滾紅塵之中嗎?

我突然在這樣的假設中心痛起來,我發現自己開始流淚。

原來一個女鬼也會流淚。

2

芮兒終於將手從東子的手心裡抽了出來,從床邊走到了書架上,她從我的書架上取出一本書,是餘華的《活著》,扉頁上甚至還有個一行類似契約的字——寫道:好好活著。為了東子及人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為生命中永恆的痛哭。

那是東子握住我的手寫下的。

那字型十分奇怪。既不像他的字也不像我的字。時間是11月20日的夜晚。

這一天,我從醫院出來。

這一天,我同意從死亡的籠罩中出來。

時光仍在淡然而平庸地繼續著。在我眼裡,那段時間人世間是醜陋和猥瑣的,我走出醫院,走到陽光裡,整個世界的顏色都變成了灰色。東子就走在我身旁,他攙扶著我,我卻覺得他離我是那麼遙遠。不是,不是灰心喪氣,而是所有的興趣都離開了我,我不再有任何足以讓自己快樂起來的緣由。只是我發現死對我來說是那樣的困難,好像我必須留下來,必須接受懲罰。所以,我得暫時與命運講和。我擰不過它。即便我發現那個曾被我當作是全部的“愛情”也變得索然無味。

我得活著。我的心在碎片中掙扎。沒有足夠的空氣。心是會怕的。愛是會痛的。可不管怎麼樣,我答應了東子,我對這個給我帶來無數痛苦的男人做出承諾,我就一定會好好活下去。那天,他讓我在住院部大門口等,他去拿車。在等的過程裡,我看到了一對夫婦,年紀和我差不多。我看見那個女的穿著醫院肥大的病號服,在男的攙扶下在對面的噴泉邊散步,他們走得很艱難,女的幾乎是全身掛在男的肩膀上的。我看見她抬起頭來衝男的露出的歉意和溫柔的愛;男的為她用一塊米黃色的手帕擦拭額頭的汗水。我的心猛然被感動了,這與愛情無關,是的,無關。他們也許非常相愛,但現在的情形與愛情無關。我有些眩暈,讓自己靠在大理石的柱子上。我在想這是不是就是我所追求的東西?相依相伴。東子會嗎?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但很模糊。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三章 暖手(6)

東子把車開到臺階前,下車過來攙扶我上車。在進到車裡前,我回頭再看看那對夫妻。我對東子開了一個玩笑:“你說‘理想的敗類’和‘現實的俘虜’哪一個更愚蠢,哪一個更勇敢?”

東子抬頭看看我。他沒做任何回答,他總是這樣,總是對自己難以確定的事情不做回答。他把我扶上車,自己過去啟動車朝醫院外駛去。我們一言不發。其實我和他都沒有答案。愛在我們的身上需要折扣時,無論是“理想的敗類”還是“現實的俘虜”,意義都不大。

那天回到家,我們也是那樣坐在這張大床上緊緊地握著彼此的手,也一樣是相對無語。

我反覆重讀過很多遍餘華在闡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