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會聯想。”賈銘冷笑道。
事實上賈銘也面臨著相似的命運。陳超望著罈子裡的甲魚,彷彿看到它幻化成一個小男孩兒的模樣,徒勞地掙扎著……
陳超忽然感到胃裡一陣翻滾。
但作為警察,他必須堅持下去,將殺害了包括曉紅在內幾名年輕姑娘的兇手繩之以法。
“很殘忍是嗎?”陳超喃喃自語道,“我也會做……”
“陳隊長,您走火入魔了吧?”
“沒有。”
陳超站起身,從衣帽架上取下他那件外套,給白雲披上,說:“小心著涼。謝謝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這兒沒你的事了,不早了,你該回去跟家人團聚了。”
“不,我不回去。”白雲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為她披上外套的男人,無限溫柔地說道,“我在外面等你。”說完,她離開了包間。
陳超轉向賈銘,說道:“賈先生,說句實話,今晚實在不適合講故事,更不適合吃大餐。”
“您的意思是冬至應該與家人團聚吧。”
“首先我感謝您為我填充了故事裡的那些漏洞,”陳超說道,“不過我覺得咱們也應該開啟天窗說亮話了。”
“您這是什麼意思?您之前說是要講個故事的。當然我也明白這故事裡可能涉及一些別的東西,可怎麼說著說著就說到紅色旗袍連環殺人案上來了?!”
“咱們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賈先生,你就是我所講的故事裡的主人公,也是紅色旗袍案的兇手。”
“陳隊長,您可以隨心所欲地寫你的小說,但這樣的指控完全是不負責任的。您既沒有物證也沒有人證。”
“證據早晚會有的,但說句實話現在它們的意義已經不大了。即便沒有證據,兇手早晚也會開口的。”
“憑什麼?我覺得您真的有些走火入魔了。從一個讀者的角度看,我覺得您根本就不能把故事裡寫的這些情節訴諸真實的法律程式,”賈銘依然竭力保持著鎮定,擺出一副旁觀者的架勢,“如果您真有那份自信,早就不寫小說,改寫結案報告了。”
“你提到了‘小說’這個詞。我倒要提醒你,這還是一部紀實文學。如今紀實文學更受歡迎。”
“你所說的‘紀實文學’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篇關於梅老師母子的真實故事,這座老洋房見證了這故事中提到的一切。這樣的故事很多人都會感興趣的,我甚至暫時都不用提及紅旗袍案的事,只要隨便點上幾筆,這本小說的銷量就肯定會很不錯。”
“難道為了書的銷量,你就這樣自甘墮落嗎?”
“我要寫的是‘文化大革命’時期的悲劇以及它對現在這個時代的影響。作為一名警察和一位作家,我不覺得這有什麼自甘墮落的。如果這書的銷量不錯,我會把所有的稿費和版稅收入捐給南京的一傢俬人‘文革’博物館。”
“你可別忘了,寫紀實文學也許會因為誹謗而惹上官司。”
“我是一名警察,我以警察的方式創作。我所寫的細節都是以事實證據為基礎的,幹嗎要擔心惹上官司?這本書一定會引起公眾的關注,還會吸引很多記者,他們會仔細分析書中所有與紅旗袍案有關的內容的,別指望他們遺漏細節。另外,除了文字,我還有一些吸引眼球的東西呢。”
“你到底還有些什麼底牌沒亮出來?”賈銘問道。
“還記得我在電話裡跟你提到的那些照片嗎?哦,對了,不好意思我忘了早點兒拿出來給你看。當時那個攝影師用了四五卷膠片,對吧?我會把它們全部發表出去的。”說完,陳超拿出照片,攤在桌上。
看上去賈銘用盡了全部意志力才忍住沒去碰桌上的照片。他裝做漠不關心地瞟了一眼,淡淡地說道:“我不知道您說的是些什麼照片。當然,是否發表它們,是您的權利。”
“其實這權利不在我,而在那位攝影師的遺孀。對於一個生活困苦的老婦人來說,發表這些照片換點稿酬,對她維持生計也能有點兒幫助。”陳超舀了一勺湯,然後再次拿起那本《中國畫報》,“知道嗎,我第一次看見這張照片的時候,想到的是《奧賽羅》裡的一段話:‘要是我現在死去,那才是最幸福的;因為我怕我的靈魂已經嚐到了無上的歡樂,此生此世,再也不會有同樣令人欣喜的事情了。’怎麼樣,挺荒謬的吧?不過我後來漸漸理解了你給每個受害者都穿上紅色旗袍的原因。你要記住母親最幸福的時刻,因為那同時也是你最幸福的時刻。公正地說,你殺人的那一刻,或許也想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