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卻根本沒往他這裡瞧一眼。
“下次再來啊,大哥。你到那邊那個路口就能打著車。”張經理揮手告別。
走出夜總會,陳超卻並沒有去打車。
已經接近凌晨四點了。他此刻想到一句詞“到底是良宵常短夢常空”。他也說不清自己剛才在夜總會里的經歷能否算是“良宵”,但起碼時間消磨得很快。
寒夜將盡。剛才在包間裡想到的思路,此刻似乎被陣陣冷風吹得七零八落。其實有的想法還是顯得牽強了些。
不過陳超決定從當年梅老師兒子賣掉老洋房這件事入手,去調查一下他的背景。作為明府老洋房的繼承者,他賣房子的時候一定會留下簽名之類的個人身份資訊。
已經是星期四了,不能再在錯誤的方向上浪費時間了。
只是此刻陳超還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天氣很冷,他不得不加快腳步。霓虹燈大多已經熄滅,整條衡山路呈現出一副前所未見的奇異景象。
就這麼茫然地走了一陣,陳超發現自己又來到了老洋房飯店跟前。一陣風吹過,驚起房頂一群鳥。這一幕與洋房在黑暗中的剪影呼應,一絲孤獨蕭索的氣息油然而生。
他不由得想到了蘇軾的那首《永遇樂·彭城夜宿燕子樓,為盼盼,因作此詞》:
夜茫茫,重尋無處,覺來小園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
燕子樓空,佳人何在?
空鎖樓中燕。
古今如夢,何曾夢覺?
但有舊歡新怨。
異時對,黃樓夜景,為餘浩嘆。
這是一首悲傷的詞。燕子樓因唐代名妓關盼盼而聞名。她曾嫁給一位文武雙全的將軍為妾,丈夫死後,她就到燕子樓上閉門守節,直到死去。宋代蘇軾遊燕子樓時專門寫下了這首詞。
陳超腦中浮現出梅老師當年在明府豪宅後花園中的樣子。她身穿精緻的旗袍,牽著兒子的手,多麼美好的畫面啊……
不知不覺間,陳超來到了農貿市場。晨星暗淡,不時有枯葉從樹上飄落,掉在地上沙沙作響,彷彿遠古巫師占卜用的竹簡被火焰燒灼的聲音,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
市場裡沒什麼人,門口卻頗有秩序地擺著一排籃子,有竹製的、藤編的、塑膠的,大小各不相同。這應該是趕早市買黃花魚的家庭主婦們排隊的方法吧。
這一情景讓陳超感到有些似曾相識。他在風中費力地點燃了一支香菸。
砰、砰、砰……不遠處忽然傳來敲東西的聲音。他抬頭望去,看到有人正拿著錘子敲打著凍成一坨的黃花魚。對方也發現了陳超,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那人脖子很短,腦袋藏在棉大衣高高的衣領裡,看上去很是奇怪。誰在清晨看到這樣一個怪異的人都會被嚇一跳。
陳超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還是不太好。
一群中年婦女慢慢聚攏到市場門口,拎起那些擺放整齊的籃子,排隊等待購買黃花魚。這市場開始漸漸醒來了。
隨著一陣鈴聲響起,市場正式開門營業。小販們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有的人推著小車,有的人站在租來的櫃檯後面,有的人乾脆把貨品擺在地上。
這時,陳超看到一位戴著紅袖標的老人走進了市場。
二十六
那位戴著紅袖標的老人一會兒看看蔬菜,一會兒看看魚蝦,手上卻並沒有提籃子。看來他一定是老片警範德宗了。
其實不久之前陳超剛見到過類似的情景,於光明的父親老於頭經常在另外一個市場巡查。只是範德宗肩負著不同的職責。在這個人人向錢看的時代,小商小販隨處可見,但是有些小販會缺斤短兩以次充好。如今他們坑人的方法已經不僅僅限於注水肉之類,而是轉向染色劑、地溝油等更“高明”的手段。這些行為會危害消費者健康,這位老範的職責就是監督並制止這些喪良心的行為。
這會兒他正在一個賣蝦小販的攤位前檢查著。陳超走上前去,禮貌地問道:
“您是範叔吧?”
“沒錯,你是?”
“能跟您單獨談談嗎?”陳超掏出名片遞了過去,“有很重要的事情。”
“好吧。”範德宗轉身對小販說道,“你,下不為例啊!”
“咱們去那邊喝壺茶吧,”陳超指著黃花魚攤點旁邊的小吃店,“咱們可以坐下聊聊。”
“那家不賣茶水。不過我倒是可以讓他們幫忙沏一壺。”範德宗說道,“叫我老範同志吧,我喜歡這個稱呼。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