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咱們……咱們闖到了苦海當中?”崔風憲咳了一聲,道:“大人別慌,咱們發覺得早,現下已經轉舵了,一會兒便能離開。”
徐爾正哎呀一聲,只不住撫面擦臉,來回踱步,好似熱鍋上的螞蟻,竟是坐立難安。兩名婢女低聲來問:“老爺,有什麼不對勁的麼?”
徐爾正嘆道:“當然不對了。這‘苦海’是倭寇的大本營啊。”
聽得苦海中藏著倭寇,崔軒亮不禁嚇了一跳,兩名婢女更是花容失色。這海上最可怕的東西,並非海霧,而是倭寇。這幫賊子出沒海上,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相傳這倭寇首領更是神出鬼沒,據說他手持一柄妖刀,斬金切玉,無人可當,過去有幾位中原高手與他動手,莫不在一招之內斃命,依此觀之,一會兒要真撞上這批賊子,恐怕要全軍覆沒了。
眾人面面相覷,正驚疑間,猛聽左舷處傳來驚惶叫喊:“二爺!二爺!快瞧這兒!快!”聽這喊聲焦急,好似真發生了什麼大事,眾人大吃一驚,急急奔上,只見霧氣渺茫,前方海面漂著些桅杆篷帆,正隨著海流慢慢靠近。
徐爾正駭然道:“這……這是什麼東西?”崔風憲沉吟道:“這是船體殘骸,附近怕有沉船。”徐爾正顫聲道:“沉船?是……是給倭寇燒掉的船麼?”
甲板上驚疑不定,人人都在竊竊私語。崔風憲自也不知內情,當即喝道:“還愣著做什麼?快撒網出去,把東西撈上來了。”
眾船伕忙裡忙外,不久便撈了幾塊殘木上來,崔風憲細目察看,只見手上是一段杉木,好似是一塊船上甲板,看那漆光明亮,尚未腐爛,應是浸水不久,他深深吸了口氣,自知附近真有沉船。當即道:“來人,測量海深,咱們要停船。”
四下霧氣濃厚,不說此地藏有倭寇,單看苦海暗流湍急、漩渦滿布,便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徐爾正顫聲道:“震山,君子不處危邦,咱們未脫險地,怎能在此停留?”
崔風憲搖頭道:“這船新沉不久,也許還有活口,咱們豈能見死救?”當下吩咐部屬測量海深,尋找合適下錨地方。
大海像女人,平靜時蔚藍如鏡,美麗動人,可一旦發怒翻臉,隨時可以風雲變色,殺人不眨眼。便以“三寶公公”的龐然艦隊,出海前也得再三祭拜,更何況是尋常漁民的小小孤帆?可憐他們每回遭遇船難,往往漂流百里,亦無一人救援。也是為此,崔風憲每回見到了同道遇險,定要停船搜救,決不會任其自生自滅。
撲通一聲,鐵錨入海,大船隨即停下了,不旋踵,眾船伕放下了兩艘小船,便在海上反覆搜尋喊叫,瞧瞧有無生還之人。徐爾正心中害怕,忙道:“震山,你要他們別大叫大嚷,到時把倭寇引來了,那可大事不妙。”
崔風憲點了點頭,當即行上船頭,提氣暴吼道:“***混蛋東西!要你們別大聲嚷嚷!聽到了麼?”吼聲遠遠傳了出去,竟是聲聞十里。好似打雷一般。
眼看崔風憲吼得痛快了,不免惹得徐爾正埋怨:“震山!你是故意跟我作對麼?我要他們別嚷,怎地你倒先喊了起來?你不怕把倭寇引來了麼?”崔風憲嘆道:“大人,老實跟你說吧,若在別的地方,我也許還會聽你幾句。可來到這‘苦海’之中,震山便算拼掉老命,也得救幾個同道上來。”
徐爾正愕然道:“為什麼?”
崔風憲眼眶微微一紅,道:“因為我大哥……他……他就是溺死在這兒的。”
“什麼?”徐爾正吃了一驚,顫聲道,“廣成是在這兒遇難的?他……他為何闖來此地?”
崔風憲擦去老淚,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那年我哥哥不知怎地,居然孤身出海,便在這苦海里觸了礁。那時要是有船隻經過搭救,他也許就不會死了。”
徐爾正滿心驚疑,眾船伕一旁偷聽說話,自也議論紛紛,一不知崔風訓為何闖入這片海域,二也不解他是否為倭寇所害,一片議論間,忽見霧裡傳來嘻笑聲,兩顆腦袋藏在水汽中,自在那兒奔跑,兀自聽得嘻嘻笑聲:“小茗、小秀,你倆在哪兒啊?”
苦中作樂的來了,此時濃霧深重,伸手不見五指,最宜捉迷藏。少年少女百無聊賴,便就嬉鬧起來了。聽得一聲嬌呼,崔軒亮不知抱住了誰,登時笑道:“等等!先別說話,讓我猜猜你是誰?”
“幹!”霧裡傳出老林的咒罵,喝道:“少爺別摸我。”眾人哈哈大笑,連徐爾正原本憂心忡忡,此時也不禁莞爾。崔軒亮滿面通紅,還待說幾句話遮掩,卻聽船邊傳來吶喊:“二爺!二爺!這兒還有個活人!”
眾人一同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