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爺付的。”
“公子爺?”三人相顧愕然,異口同聲來問,“他是誰?”這說話聲響太大,登時吵到了病人,只聽“噗”一聲,客房裡又是臭氣熏天,老陳驚道:“不得了,二爺又通氣了。”老黃捏起了鼻子,將棉被一角掀了起來,道:“不是通氣,是拉屎了。”眾人凝目來看,見得黃白之物,登時大喜過望,道:“真是屎哪!”凡人若是受了臟腑刀傷,第一個難關便是排氣,其次則是通便,過了這兩關之後,便能食補療養,病情自能好轉。
鬧了半晌,靠著老陳、老林齊心協力,這才給二爺換上新褲、另又替上了新被。好容易忙完了,眾人怕吵了病人,便又回到天井說話。老陳立在欄杆邊兒,向著樓下探看,看那大堂裡衣香鬢影,來往客人衣著華貴,一旁還佈置了假山,漫天大雨從天井直落而下,帶得假山假水煙雨濛濛,真如江南風光也似,他越看越火,頓時破口大罵:“這一晚多少錢?”老黃低聲道:“二十兩要吧。”老陳暴怒道:“你發財了是麼?這般鋪張?不怕給二爺打斷了腿?”老林忙道:“你方才說這客棧的房錢是一位公子爺付的,真有其事?”老黃忙道:“當然是真的,這位公子爺是上午來的。那時你們前腳一走,他後腳便到了,他說自己是二爺的朋友,得知他受傷了,便想過來探病。咱們看他模樣不像壞人,便讓他進艙了。”老陳罵道:“什麼叫模樣不像壞人?說!他究竟給你們多少打賞?”
老黃臉上一紅,道:“一人一片金葉子。每位弟兄都拿了。”老林大驚道:“什麼?一人一片金葉子?那……那我的呢?”正要伸手來討,卻給老陳痛斥道:“混蛋!給點錢便讓你們磕頭啦!”
眼看老黃嚅嚅囁囁,不敢應答,老陳冷冷又問:“好啦!那公子爺的名帖呢?總有留下來吧?”老黃臉紅過耳,低聲道:“他……他什麼都沒留,咱們問他是誰,他也不肯說,只說自己是二爺的朋友……”老陳怒吼道:“混蛋!連人家姓啥叫誰都不知道?那公子長的什麼模樣?你總有眼睛來看吧?”老黃忙道:“那公子爺瞧不大出年紀,好像是四十來歲,長得倒很體面,個頭有少爺這般高,穿了件大綢,沒帶刀劍……”老林附耳過來,低聲道:“這人不是魏寬。”老陳點了點頭,魏寬要做六十大壽了,那公子爺卻是四十歲上下,那老黃便算老眼昏花十倍,也不至看走了眼。當即沉吟道:“那他又是怎麼包下這幾間房的?”老黃畏縮地道:“他……他看過二爺後,說他傷勢太重,這幾日不能住海上,便包下了煙寶客棧的十間上房,要咱們全數住進來,這幾日吃什麼、用什麼,全算在他身上。”
老林奇道:“他***,世上竟有這種好事?這財神爺到底是誰?該不會是‘靖海督師’白璧暇吧?”老陳搖頭道:“不會是他,這人和二爺毫無交情,幹啥為咱們壞鈔?”眾人心想不錯,看那白璧暇看上不看下,乃是個真正的官場中人,崔風憲退隱已久,朝廷中毫無勢力,豈能勞動此人過來?崔軒亮想著想,忽然啊了一聲,道:“等等,這位公子爺……該不會就是那個‘目重公子’吧?”老林訝道:“目重公子,你……你說的是那個人朝鮮明國勳?”
崔軒亮道:“是啊,我看那批朝鮮人還算有點良心,會不會他們傷了叔叔以後,自覺過意不去,來賠不是了?”老陳頗有同感,低聲道:“這也說得通……說不定真是這人……”明國勳揹負了一口大棺材,走到哪兒都帶著,顯目之至,只是適才聽老黃說了,那人卻是空手而來,不曾攜帶刀劍。老陳實在猜不透內情,眼見天井旁還站著一群船伕,在那兒閒聊說笑,當即喝道:“老張、小李、吳三、蔡七,全都滾過來!”幾名船伕嚇了一跳,忙涎著笑臉來了,道:“陳爺,怎麼啦?”
老陳冷冷地道:“大夥兒聽好了,咱們二爺何許人物,豈能白白受人家的恩惠?你們記得了,這幾日那位公子爺若再過來探病,你們定得知會我一聲,至少得留下人家的姓名,那才不會陷二爺於不義,知道了麼?”
眾人明白崔風憲的脾氣,便都答應了。幾名船伕四下看了看,眼見老陳、老林渾身爛泥,卻又兩手空空,不由問道:“對了,你們不是去送貨了麼?這貨款呢?可曾收回來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三人聽得此言,頓時滿面通紅,全成了悶聲大蘿蔔,眾船伕雖是滿面狐疑,卻也不敢多問。老陳乾咳幾聲,道:“其他人呢?都去哪兒了?”老黃唯唯諾諾:“大夥兒拿了金葉子……這會兒全去試手氣啦……”老陳嗜賭如命,乍聞此言,自是大驚起跳:“什麼?這附近有得賭麼?”眾船伕笑道:“當然有了。還有窯子哪。”來到煙島,就等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