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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走到群星閃爍。夜間就在沙谷裡挖個窩,用溫暖的細沙埋住身體,疲憊不堪地睡熟。下半夜被凍醒,又繼續星夜兼程。走到旭日東昇,又是難以煎熬的酷熱。

不知翻過多少架沙梁,滾過多少個沙窩。摸摸旅行袋,食物已經吃光,只剩下半瓶酒和一點水。我白天剋制住自己,只用舌尖舔一點水,潤溼乾裂的嘴唇。夜間就以酒代水。

據說在夏季的荒漠中,一個人喝十多斤水也沒有一滴尿。當氣溫在48度以上時,人體透過流汗每小時要失去1﹒5升水。因此“沙漠之狐”隆美爾的軍團在撒哈拉大沙漠作戰時總結出幾條降低失水量的經驗:一是嚴裹衣物,減少汗液的揮發;二是晝伏夜行;三是多用鼻子呼吸;四是儘量不飲鹽水。因而暴日中天時,我也不敢多走動,找個沙窩坐下,頭罩衣物以蔽日。

儘管這樣,我的嘴唇還是裂開血口,已經紫黑、腫脹、脫皮。到了第三天,水壺已經滴不出一滴水來,酒瓶也空了。想接一些尿,竟然一滴也沒有。我試著在沙谷下用藏刀刨挖,挖了一米多深,也不見有溼潤的跡象。這絕對是徒勞的。在這無邊無際的荒漠中,見不到任何生物,除了黃沙還是黃沙。

我象烘爐裡的一隻烤鴨,五腑六髒都被熱浪烘乾了。我想,到了這地步,唯一的辦法就是喝自己的血了。我抽出七星藏刀,貼近左腕的脈管猶豫著。喝了血也許能解一時之渴,但這是飲鴆止渴。

暮色蒼茫。我已兩天沒吃過東西,身體十分羸弱。我掙扎著爬過一座沙丘,就滾下沙窩不能動彈了,渾身象散了架。頭腦裡只有一個念頭:水、水、水……我想我正在重演著斯文赫丁的那場悲壯史劇,甚至比他更悲慘。我已沒有力氣再爬起來,神志開始恍惚,漸漸的失去了知覺。我預感我已到了生命垂危的時刻,一隻腳已經踏入了鬼門關。

五、生死感悟

何時起了大霧,將我從荒漠中輕輕托起懸浮在半空中的彩雲裡,隨風飄蕩。又不知過了多久,驕陽驅散了陰霾,我從雲端跌落下來,睜眼一看,怎麼又回到了我魂牽夢縈的崗日錯?荒蕪蕭條的小鎮上空無一人,我正納悶時,迎面走過來兩個人,那個頭髮花白、臉寬體闊的中年人是鎮長馬佔芳,跟在他身後雙手被反綁的竟是馬衛國。馬佔芳神情沮喪,慨然道:“是我寵壞了這個逆子,容他興風作浪、暴戾恣睢。真令我痛心疾首,追悔莫及。天理國法難容,不是我無情無義。現在我就親手結果他,還清他所欠孽債。”我正想勸阻,馬佔芳已持一柄利劍,噗的刺入馬衛國的心窩,鮮血頓如泉湧。馬衛國慘叫著倒地而死。我大吃一驚,回過神來仍見自己臥於茫茫沙海之中。烈日當空,四周依然寂靜異常,原來是南柯一夢。

我為夢中的馬佔芳的大義滅親之壯舉深受感動。少年時代,在我幼小的心靈中,馬佔芳就是一位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好叔叔。那時候我父親是鎮黨委書記,同馬佔芳是推心置腹的老同事、老朋友。他經常來我家找我父親談工作,每次來總要帶很多糖果、餅乾之類的食品。他總是笑容可掬,一副彌勒大肚笑佛的模樣,總要問我學習成績好不好,將來想幹什麼工作。十二年前那場政治風暴,我父親戴著保皇黨的高帽被造反派打得半死,受盡折磨後又押到荒涼的不毛之地東方紅鹽湖勞改農場去了,至今音訊全無,生死不明。我母親精神上受到極大刺激,第二年冬天就因屢遭摧殘,重症不治而死。撇下我和年幼的妹妹靜蓉,孤寒無援。好在老鄰居何西寧一家可憐我兄妹,經常接濟,才使我兄妹擺脫飢寒交迫的困擾。何西鳳是我同班同學,小我一歲,她每天必叫我們去她家吃飯,飯後同做功課,或聽她父親講打獵的故事。日子久了,竟如一家人似的。我和何西寧成了好朋友,對何西鳳也產生了愛慕之情。他兄妹倆還有一個哥哥何西安,已經初中畢業上山下鄉去了蘇拉爾牧場。我初中畢業後也和何西鳳,還有馬衛國去了蘇拉爾牧場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在蘇拉爾牧場工作、生活到第二年的秋天,發生了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何西鳳死了,我與馬衛國反目成仇。

我收回追憶的思緒,艱難地坐起來,再想站起來卻兩腿軟如麵條。我想我已走不出這無垠沙海,逃不脫死神的魔爪了。在這裡靜靜地死去是一種什麼樣的意境?悲壯抑或安詳?死是什麼?好象叔本華說,死亡就是意志掙脫原有的羈絆和重獲自由的時候。他認為生命是一種罪惡。尼采也同樣仇視生命,但他是矛盾的。

有段時間,我痴迷於他們的哲學,消沉頹廢。反思中又因此而深刻而成熟。萬物有產生必有消亡,任何人都必將接受一次而且僅有一次的不可抗拒的死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