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被子彈射傷了,汙血糊住了灰色的長毛;左耳也被鋒利的刀刃削去,血流在臉頰上。它躺在草叢裡,虛弱地微微抬起頭來望著我,目光中充滿驚恐、疑慮和哀求。
我心中湧起憐憫之情,溫和地向它靠近兩步。但狼王警覺地顫動了一下身體,咧開嘴露出被血染紅的利齒,喉嚨裡發出微弱的“嗚嗚”聲,目光變得憤怒和兇狠,充滿了敵意。我止步默想,狼畢竟是一種兇殘、貪婪和狡猾的動物,為什麼要同情它呢?難道忘了東郭先生好心救狼,反而受狼所脅迫的故事嗎?我端平獵槍瞄準了狼王。
但我最終沒能對這隻狼王下手。因為我想,曲臥堅朵克是我的敵人,也是狼王的敵人,我沒有理由傷害盟友的性命。我甚至認為留著狼王或許能為我擺脫曲臥堅朵克的追殺起到積極作用。曲臥堅朵克欠下狼王的血債,我相信狼王傷愈後會尋找他復仇的。因為狼是一種極有靈性的動物,就象家犬一樣,懂得蒙恩圖報。如果馴服了它的野性,同樣和狗一樣對主人忠心耿耿,對敵人兇狠殘暴。
我走近狼王蹲下身來,把手伸過去。它緊張地退縮著。我再伸近一步,它猛地張嘴銜住我的手,但已經沒有力量了。雙方僵持著,我不縮回手是希望狼王能明白我的用意,我向它傳遞友好的資訊。
狼王終於知曉了我沒有惡意,沒有傷害它的企圖。狼王相信了我,慢慢鬆開了咬住我手指的利齒。
又經過長時間的接觸、撫摸,狼王徹底消除了疑慮,不再對我抱有敵意了。
我燒了一些草灰作止血藥,又找到一片扎西身上遺留下來的布條為狼王包紮傷口。狼王溫順地接受了我的幫助,也接受了我的友情,頻頻用冰涼的鼻子碰我的手背,眼中含著感激的淚光。我給它起了個藏語意為“無敵”的名字——雅買,喚過幾遍之後,它記住了自己的名字:雅買。
現狀十分清楚,曲臥堅朵克是受馬衛國的指使前來捕殺我的不便公開身份的隱形獵手。他有最恰當的理由和實力擔當此任。他以回家看望母親的藉口,合情合理又輕車熟道。對付我,一個曲臥堅朵克綽綽有餘,無須興師動眾,在荒無人煙的草原將我秘密擊斃,隨便編個謊言都能瞞天過海,遮人耳目。真是天地不知,神鬼不覺。如果興師動眾派一批警察來抓我,豈不是弄得路人皆知?負面影響的連鎖反應結果,會讓馬衛國或許還有馬鎮長難以預料,無法把握事態發展的趨向。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我,正是他們全域性運籌、深謀遠慮的高明之處。
值得我慶幸的是,儘管曲臥堅朵克膂力過人,神勇無敵,但畢竟是一介武夫,只要我善用計謀,以智克勇,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現在最緊要的是必須避其鋒芒,與其周旋,等待良機再作反擊。
在我與曲臥堅朵克之間,桑金珠瑪會站在哪一邊呢?一個是她的親哥哥,一個是她的知心朋友。她或者會幫助哥哥抓捕在逃殺人犯,或者會幫助她的朋友逃脫她哥哥的利爪,這與她也許是個二難選擇。或許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這是我的直覺。但我不能妄下結論,人心叵測。我決定在沒有知曉桑金珠瑪的心思之前,不能再同她見面了。
我守著狼王雅買一直坐到太陽落山。我想,我已處在陷阱邊緣的危險境地,我必須離開這裡,向西挺進可可西里。想起與桑金珠瑪相處的快樂日子,現在卻要悄然而別,心中不禁充滿依戀不捨的悵意。我給狼王雅買留下一塊牛肉乾,然後拍拍它的腦門,說:“再見了,我的朋友。”
我提著獵槍,牽著兩匹馬走向山坡。雅買見我離它而去,感激地“嗚嗚”叫了幾聲。
月亮升起了,山谷間一片朦朧月色。今晚曲臥堅朵克是沒功夫追我的了,我決計睡一覺,待到天明後再走。桑金珠瑪,請原諒我不辭而別。
十五、曲庫人家
夜深時,我隱約聽到山下的遠方有微弱的響動聲。我爬上山樑望去,在草原深處,有一團火光向我這方向緩緩蠕動。我警覺地觀察著、狐疑著。
那火光到了山腳下,忽然聽到有人喊:“勁夫哥——”是桑金珠瑪!我激動了,扯開嗓門大聲喊道:“珠瑪——”喊聲迴盪在蒼涼而雄闊的荒野間,消失在極蒼茫極遙遠的天穹裡。
我向著火光跑下山去。桑金珠瑪是騎著一峰駱駝來的,在山腳下她跳下駝峰,不顧一切地撲到我懷裡,激動地哭起來。
我問:“你阿哥知道你出來嗎?”
“扎西被狼咬傷了,傷勢很重,他沒空閒理我。我是偷偷跑出來的。我知道你一定要走的,你看,我把你的旅行包帶來了,還有一些吃的東西。”她說著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