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頭有一小半是伸到崖外的,他就站在那一小半上。嚇得我,當時都不敢大聲地說話,怕驚到他就摔下去了。我就對他講,快站回來一點,那樣子我看著心慌。他回過頭看我,臉色白得沒有一丁點血色。但是卻衝我笑了笑,問我,是不是以為他要跳下去。我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只好一個勁對他傻笑。後來他說,他就是被我的笑容征服的。
“他見我笑,很突兀地說,請我喝茶。我本來對喝茶不太有興趣,但我實在怕他跳下去,就答應了。然後他就一點一點地縮回來,腳下還滑了一下,如果不是我及時拉住他,沒準就真摔死了。我們在半山腰找了個地方喝茶,我問他剛才不會是真的想自殺吧,他也不正面回答。那時他正在寫博士論文,該準備的資料和實驗資料都齊了,特意回老家待一段時間,想在這兒把論文最後完成。楊展的長相,是我年輕的時候會喜歡的那種,他又很努力地追我,我們就好了。起初我覺得,在大王峰上,肯定是我誤會他了,他不是想著要自殺,可能是想他的博士論文入了神。但是在交往的起初一段時間裡,我還是覺得他有點不正常。”
第三章 變化的歷史(6)
“難道他真的有自殺傾向?”我問。
舒星妤點頭:“哪怕是和我在約會的時候,他也時常長時間地走神發呆。說老實話,那時我對自己還挺自信的,他這個樣子,讓我有點挫敗。有的時候,他會有異常的舉動。比如在過馬路的時候,他會突然衝出去,有一次車就急剎在他跟前,我都嚇死了,他卻像沒事人一樣。我和他一起坐火車回上海,在站臺上等車時,我就瞧著他緊貼著鐵軌,眼睛總往下看,像是隨時都要跳下去。總之那樣的情形還有很多,感覺他一點都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但是漸漸地就好了,只是我和他剛認識時那十天左右特別厲害,後來就再沒有這種情況了。
“我總是覺得,他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試探著問過幾次,他卻諱莫如深,我也就算了,兩個人之間,總要留些餘地的。他再也沒有出現過當年的情況,相反地,倒變得非常重視身體保養,很惜命。大概結婚五年時,有一次他喝醉酒回來,說如果不是遇到我,就沒有今天的他了,謝謝我幫他掙脫出來。我要再詳細問,他卻睡過去了,只斷斷續續夢話一樣說了些很含糊的詞,我能聽清的,就是精神病院。好像是件和精神病院有關係的事情。第二天他醒過來,就絕口不提了。”
“難道他住過精神病院?”
舒星妤搖搖頭說:“不知道,我也沒有在私底下做過什麼調查,我想著,有些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只要不影響現在的生活,不必深究。”
“精神病院?”我念了幾遍,問,“是哪家精神病院他說了嗎?”
“應該是當地的吧,武夷山市的。具體哪家我不清楚。”
我記在心裡,然後正式告辭。離開時我告訴舒星妤,我會盡力去查,但到底謎團能不能解開,我也不能保證。她說當然。
回上海的火車上,我拿出那本記事簿。陽傳良曾經和我提過他有這麼個小本子,裡面記錄的,果然就是那些歷史上難解的謎團,記載和考古發現中的自相矛盾之處。其中大多他都和我提過,但是本子上記得更詳細,出自何處,又有哪些其他史籍的記載可供佐證等。但是和他的自殺,看起來並無關係。
我一頁頁向後翻,看到過半的時候,卻見到有一頁下沿上寫了兩行小字,似是陽傳良在寫的時候突發奇想,隨手記下的。卻又用筆畫去了,畫得並不徹底,仍能看清寫的是什麼內容。
一看清楚,我的心就“突”地一跳。
凡此種種,忍不住有異想冒出來,難不成“過去”也和“未來”一樣,並非固定不變,而是在不斷地變化,有許多的“過去”?唯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對於歷史,有著多種不同的記載。
歷史不是固定的,過去在不停地變化!
不僅是心臟猛跳,這兩句話像是有種奇異的魔力,讓我整個人的神智都像被衝城撞木迎面撞上,搖來晃去,許久才鎮定下來。
但是怎麼可能,這是不可能的呀。過去怎麼能變呢?簡直荒謬,不合常理,不合邏輯,不合……
我在心裡唸叨了一番,明知道這只是陽傳良毫無根據的突發奇想,連他自己都覺得太過荒謬而畫掉了。但這兩行字仍在我心裡,遲遲縈繞不去。
只是發這奇想的人已經死去,無從和他探討。而且這個奇想,也看不出任何和他的自殺有關的地方,所以被我強壓在心裡,不再去理會。
回到上海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