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已來了二十餘次了,再執迷不悟,貧僧等便不再像前次一般只傷不殺了。”
密宗守山的武僧已輪過了六班,一個月來幾乎日日都要被闖上一次山門,簡直讓他們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個女人。
如是喊過三巡,見遠處石階下的人還在往這邊走,武僧們不禁嘆了口氣,拿起禪杖準備迎戰時,忽見對方竟是拖著一個人來的。
“……你們要我拿出證據,好……這個人是寺外三十里勾欄院裡抓的,人我已盤問過了,普慧就是你們害的。”
衛將離的視線有些昏蒙,前日留下的隱傷還在五臟六腑作痛,待嚥下喉頭血腥,將手中惡僧扔在他們面前。
“還有……還有什麼理由搪塞?”
武僧們駭然相視,都不知該如何應付眼前局面,直到後面厲聲傳來——
“此事已塵埃落定,首座看在你是夫昂子之徒的份上免你殺人之罪,你還有何不滿?換了尋常人,早就要被烙以佛偈至死了!再糾纏下去,莫怪老衲痛下殺手!”
熟面孔。
這段時日衛將離闖山門以來,密宗的十個法王俱都認住了她,積怨最深的就是這個被她踢過一腳的法嚴王。
衛將離看著他道:“塵埃落定?誰認了?誰定了?刑部森嚴尚有鳴冤鼓,以慈悲為懷的佛門竟無光明岸麼!”
法嚴王寒聲道:“白雪川自願入地獄浮屠代你受罰,便是他代你認了,此事已無迴旋餘地,你還是少費功夫吧。”
“自願?”
反諷一句,法嚴王正著惱時,被扔過去的那惡僧突然暴起,手一甩,兩道白煙分襲眾武僧與法嚴王,法嚴王一時不察,雙眼被迷,緊接著脖頸上被架上一口寒劍。
“不想死,就帶我去地獄浮屠。”
那偽裝成惡僧的人摘下易容,趁亂脫離了戰團,喊道:“衛姑娘,老宋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密宗裡面可是死路一條,你當真要進去?”
“……不進去,我才是死路一條。”
她是衝動的,被逼至絕路,直到無法冷靜地去思考後路為何,眼前就出現了一片地獄……
那是密宗後的一處峽谷的裂口,唯一的一座鐵索橋聯向峽谷裡一座十八層的赤黑巨塔。塔下八層,俱被峽谷內流動的冰河淹沒。
衛將離剛一踏入其中,與峽谷下割人的冰風一起襲來的是像是婦人尖聲哭泣的風聲。
那聲音尖銳地刺入腦海,讓她眼前黑了一瞬,腳步更加沉重起來。
“地獄浮屠不是你能進的!”雙目暫時失明的法嚴王怒吼,他們平時押解犯人入地獄浮屠時都需要特製的軟蠟封住三竅,否則便容易因這峽谷鬼聲而擾亂修為,如這般毫無防備地進入地獄浮屠,對他的修為損傷極大。
“帶路!”
衛將離的眼白處爬上血絲,強忍住這種彷彿把腦髓剖開在砂地上拖行的劇痛,手上劍刃一抖,法嚴王感到脖頸處一片粘膩,立時便不敢再動。
——他不能待在這兒……他什麼錯都沒有犯,是我大意中了圈套,是我才對。
第一層裡傳來被禁與此的人的厲嘯,還有一些喪魂失智的大笑。衛將離來不及對自己的恐懼做出反應,待到了第一層門前,塔門一開,一股陰寒的風迎面撲來,一瞬間骨髓裡彷如結了一層碎冰一般。
猝不及防地,衛將離的膝蓋失去了知覺。
而早有準備的法嚴王反手就是一掌,將她打回了索橋外。
“想救白雪川那個妖孽?回去再練一百年吧,廢物!”
冷風凝成了一條線從耳中穿過,飄搖的雪花此刻失去了它所有柔軟而聖潔的一面,冰冷無情地落入她漸漸空洞的眼底。
——我是不是要死了?要是死了的話……現在白雪川是不是在奈何橋邊等著我?
——但願見到他時,他不要說我傻。
——不然,我要生氣的……
空寂至虛無的死之哀息爬上面頰,最先聽到的不是忘川搖櫓的水聲,而是鐵鏈和驚恐的怒吼。
“誰給你的膽子敢叫老夫的徒兒廢物?!”
隨後的事衛將離記不清楚了,只知道師父來了,她可以閉上眼了。
但並沒有如她所想的一般,現實是……沒有人能為她的一時疏忽掃尾。
“師父……沒能救他出來?”
夫昂子是衛將離心中無所不能的最後一道依靠,如果夫昂子都做不到……那誰還能救他?
衛將離按住了發痛的右眼,不知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