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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特地烤了比薩餅和巧克力蛋糕。

吃過晚飯,大家一起唱《生日快樂》,然後我吹滅了蠟燭。我記不得當時許了什麼願。那天我可以比平時晚睡一點,因為我還沉浸在白天的興奮中,也因為已經在回家路上睡過一會兒了。我穿著睡衣和爸爸媽媽、金先生金太太一起,坐在後廊上,邊喝檸檬水,邊凝望深藍色的夜空,外面傳來知了的小曲,還有隔壁鄰居家的電視機的聲音。後來,爸爸說:“亨利,該去睡覺了。”我刷牙、禱告、上床。雖然很累,但異常清醒。爸爸給我念了一會兒故事書,看我仍沒有睡意,便和媽媽一起關上燈,開啟我臥室的門,去了客廳。這個遊戲的規則是:只要我願意,他們可以一直陪我玩,但我必須留在床上聽。於是媽媽坐到鋼琴邊,爸爸拿起小提琴,他們又彈又拉又唱:催眠曲、民謠曲、小夜曲,一首接一首,很久很久。他們想用舒緩的音樂安撫臥室裡那顆騷動的心,最後,媽媽進來看我,那時的我一定像只躺在小床上、披著睡衣的夜獸,小巧而警覺。

“哦,寶貝,還沒睡著?”

我點了點頭。

“爸爸和我都要去睡了,你一切都還好麼?”

我說沒事,然後她抱了抱我。“今天在博物館裡玩得真過癮,是吧?”

“明天我們還能再去一次麼?”

“明天不行,過一段時間再去,好嗎?”

“一言為定。”

“晚安,”說著,她敞開房門,關上走廊的燈,“裹緊點睡,別給蟲子咬到。”

我能聽見一些微小的聲音,潺潺水流的聲音,沖洗廁所的聲音,然後一切平靜下來。我起床,跪在窗前,我可以看見對面房子裡的光亮,遠處一輛汽車駛過,車裡的廣播節目開得真響。我這樣待了一會,努力想讓自己找到瞌睡的感覺,我站起來,然後一切都改變了。

一九八八年一月二日星期六早晨4∶03/

一九六八年六月十六日星期日,

晚10∶46(亨利二十四歲,同時也是五歲)

亨利:那是個一月的早晨,四點零三分,我剛到家,天氣異常寒冷。我出去跳了一夜的舞,雖然喝得只有半醉,卻已筋疲力盡。在明亮的走道里找房門鑰匙時,突然一陣暈眩和噁心,我不由膝蓋著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在磚鋪的地面上嘔吐起來。我抬頭,看見一個由紅色亮光打成的“出口”標誌,逐漸我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我看到了老虎,看到手持長矛的穴居男人,穿著簡陋的遮羞獸皮的女人,還有長得像狼一樣的狗。我的心一陣狂跳,大腦已被酒精麻痺了,很長一段時間裡想的都是:見鬼,竟然回到石器時代了。然後我才意識到,只有在二十世紀才會有出口標誌的紅燈。我爬起來,抖了抖身子,往門的方向邁進。赤裸雙腳下的地磚冰涼至極,令我汗毛倒豎,一身的雞皮疙瘩。四周死寂,空氣裡充斥著空調房裡特有的陰溼。我到了入口處,前面是另一個展室,中間立滿了玻璃櫥櫃,遠處淡白的街燈從高大的窗戶裡透進來,照亮了我眼前千千萬萬只甲殼蟲。感謝上帝啊,我這是在斐爾特自然博物館裡。我靜靜地站著,深深地呼吸,想要讓頭腦清醒些。我那被束縛的腦袋突然冒出一段模糊的記憶,我努力地想……我的確是要來做點什麼的。對了,是我五歲的生日……有人剛來過這裡,而我就要成為那個人了。我需要衣服,是的,急需一套衣服。

感謝我回到的是一個還沒有誕生電影的年代,我飛奔出甲殼蟲館,來到二樓中軸的過道廳,沿著西側的樓梯衝到底層。月光下,一頭頭巨象隱隱約約,彷彿正向我迎頭襲來,我一邊往大門右邊的禮品店走去,一面回頭向它們揮手致意。我圍著那些禮品轉了一圈,發現一些好東西:一把裝飾用的裁紙刀、印有博物館徽標的金屬書籤、兩件恐龍圖案的T恤。陳列櫃的鎖是騙小孩的,我隨手在賬臺邊找到一枚髮夾,輕輕一撬,盡情挑選我中意的東西。一切順利。再回到三樓,這是博物館的“閣樓”,研究室、工作人員的辦公室也都在那兒。我掃視了各個門上的姓名,沒有任何啟示。最後,我隨便挑了一間,把金屬書籤插進門縫,上下左右,直到彈簧門鎖舌被開啟,我終於進去了。

這間辦公室的主人叫V。M。威廉遜,是個邋遢的傢伙,房間裡堆滿了報紙,咖啡杯擺得到處都是,菸灰缸裡的菸蒂都快漫了出來,桌子上還有一架異常精緻的蛇骨標本。我迅速地翻箱倒櫃,企圖找到些衣服,卻一無所獲。另一間是位女士的辦公室,J。F。貝特里。第三次嘗試,運氣終於來了。D。W。費奇先生的辦公室衣架上,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