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礙。
“可是天氣惡劣,路面溼滑,所以科爾維特撞上來的動力把我們的車加速前推,而整個交通卻在緩慢的減速中。我們前面的卡車幾乎停止了運動,媽媽一遍遍地踩剎車,可絲毫沒有作用。
“我們還算是緩緩撞上卡車的,起碼在我看來是那樣。而實際車速卻是每小時六十五公里。那是輛敞篷卡車,裝滿了廢銅爛鐵,我們撞到它時,一大片鋼板從卡車後面飛下來,穿過我們的擋風玻璃,把媽媽的頭削去了。”
克萊爾緊閉雙眼,“不!”
“是真的。”
“但你也在那兒的——你太矮了!”
“不,不是的,那塊鋼板緊緊陷進了我的座位,陷進了應該就是我的額頭的地方,鋼板剛一碰到我的額頭時,留下了這塊傷疤,”我給克萊爾看,“它割爛了我的帽子。警察怎麼也想不明白,我所有的衣服都在車裡:座位上、地板上,可是我卻赤身裸體地站在道路一旁。”
“你時間旅行了。”
“是的,我確實時間旅行了,”我們靜默了一會兒,“這只是我第二次時間旅行。我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看著我們的車子撞上那輛卡車,下一秒我就在醫院了。事實上,我一點也沒有受傷,只是受了驚嚇。”
“怎麼……你為什麼會時間旅行?”
“壓力——完全的恐懼。我想我的身體玩了它惟一會玩的把戲。”
克萊爾轉過臉來看我,憂傷而激動地說:“那麼……”
“是的,媽媽死了,而我沒有。福特的車頭縮成一團,方向盤的駕駛杆穿過媽媽的胸口,擋風玻璃早就沒了,她的頭飛了出去,飛到卡車後面,還有多得令人難以置信的血。科爾維特里的那個傢伙倒是毫髮未傷。卡車司機走下來,看看是什麼撞了他的車,他看到了媽媽,當場暈厥倒地,後面一個校車司機本來就手忙腳亂的,根本就沒有看到他,結果從他身上碾了過去,軋斷了他的雙腿。與此同時,我不在事故現場足足十分四十七秒,我不記得我去過哪兒,彷彿只過了一兩秒的間隙。交通全面癱瘓,救護車從三面趕來,半個小時後才到達現場,醫生們只能徒步奔跑。我從肩膀開始現身,當時惟一看到我的是個小女孩,她坐在一輛綠色雪佛蘭商務車的後排座上。她的嘴巴張得很大,一直一直盯著我。”
“可是——亨利,你那時——你說你記不得當時的情況。你怎麼能夠知道得這麼詳細?十分四十七秒?不多不少?”
我沉默了一會兒,想找一個最佳的解釋方式,“你學過引力,對嗎?某件物體越大,它就有越多的物質,也就能產生越強的引力,它能吸引比它小的物體,然後小物體就繞著它不停地轉,對嗎?”
“對……”
“我媽媽的死……那是最重大的……任何事情都圍著它轉呀轉……我時常夢到它,我也——時間旅行去過那裡。一次又一次。如果你也能去那兒,能在事故現場逗留一下,你就能看見每一個細節,所有的人、車、樹,還有天上飄著的雪——如果你有足夠的時間真切地看到每一樣東西,你就會看到我。我在汽車裡、灌木叢後、橋上、樹梢間。我從各個角度親眼目睹了一切,我甚至親自參與到其中:我去附近的一家加油站給機場打電話,要他們用廣播通知我的父親立即去醫院。我坐在醫院的等候室裡,爸爸一路跑來找我,他的臉色看上去彷彿受過重創似的灰白。我沿著公路走,等待幼小的我隨時出現,我把一條毯子披在我瘦弱的肩頭,我看見我那張幼小迷茫的臉,而我想,我想……”我已淚流滿面。克萊爾抱緊我,我靠在她馬海毛絨衫的胸前,無聲地抽泣。
“想什麼?你在想什麼,亨利?”
“我想,我也應該一起死的。”
我們相擁著。我逐漸控制住自己,克萊爾的衣服被我弄得一塌糊塗。她去了洗衣房,回來時穿上一件愛麗西亞的白色室內樂演奏襯衫。愛麗西亞只有十四歲,可已經長得比克萊爾高大了。我望著克萊爾,她站在我面前,我後悔來這裡,後悔毀了她的聖誕節。
“對不起,克萊爾。我並不想把這麼多悲傷強加給你。我只是覺得聖誕節……很艱難。”
“哦,亨利!我真的很高興你能來這兒,我寧可知道這些事情——因為,你總是無緣無故地出現,然後就消失了。如果我知道一些事情,關於你的生活,那樣你看上去就更……真實了。就算是可怕的事情……無論你講多少,我都願意聽。”愛麗西亞在樓梯口叫著克萊爾。該讓克萊爾回家慶祝聖誕了。我站起來,我們小心地接吻,然後克萊爾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