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劉秀一面搖頭一面嘆氣,“昨日因你二弟之事,朕心情不佳,下令誅了許多人。原打算好好審問她一番的,哪裡還有這個心思,便索性一起辦了,叫人將她的屍體拋到亂葬崗去了。”
君無戲言。霎時之間,劉疆只覺得當頭一個炸雷響起,眼前盡是白茫茫一片,耳邊無數雜亂的聲音響個不停,整個人都懵掉了。
劉秀就在據他不過三尺的地方坐著,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自家兒子的反應。只見劉疆瞬間面色慘白,眼睛迷茫,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嘴唇顫抖著,彷彿想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來。他一手抓住自己的袍服,就像透不過氣一樣,突然開始渾身痙攣,整個身子慢慢地向旁邊滑倒。
劉秀忽地站了起來,飛快地繞過長案一把撈起他。
“御醫!快傳御醫!”劉秀嘶聲叫道,扶住自家兒子,聲音儘管有些顫抖,卻仍帶著帝王特有的威嚴,“將太醫院所有的御醫都傳過來!快叫他們來救朕的兒子!”
劉秀在雲臺休養,原本就有御醫隨行侍駕。頃刻便有御醫到場,神色凝重地為劉疆請脈。
“東海王殿下受了驚嚇,心悸病復發。但據臣觀之,略加調理,便可痊癒。請皇上不必過於擔憂。”御醫言道。
劉秀殺氣騰騰,反覆逼問道:“真個無礙?不是他前些年的病根未清除?還是他新近又想不開,吃了什麼東西?”
“據脈相來看,並無毒質滯留。更奇怪的是,便是前些年的那些殘毒,也已化盡了。正是皇上聖眷,東海王殿下福澤深厚……”
“那他為何此刻還未醒?”
“只是一時驚嚇過度,想來片刻之後便會醒來……”御醫躬身道。
劉秀這才將一顆心放回肚子裡。他擔憂既去,隨即便暴怒起來:“去,傳朕的旨意,將沛王輔從詔獄中帶出,命他去東宮走一趟!”
“時,禁網尚疏,諸王皆在京師,競脩名譽,爭禮四方賓客。壽光侯劉鯉,更始子也,得幸於輔。鯉怨劉盆子害其父,因輔結客,報殺盆子兄故式侯恭,輔坐系詔獄,三日乃得出。”——《後漢書·列傳·光武十王傳》
作者有話要說: 查資料查到光武十王傳,禁不住感嘆東漢的皇后地位之高。皇后是本紀,到了光武十王,只有列傳了。
☆、兄弟戰爭(一)
劉疆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床榻外隔著帳幔,影影綽綽能看到一個熟悉之極的影子。他心中幾多迷糊,幾多疑惑,卻忍不住掀起帳幔,目光探了過去。
“你醒了?”馬瑪麗稍一轉頭,目光便和他交匯了,她面上隨即顯出一派歡喜的光,“醒了就把這碗藥喝了。我一個時辰前熬的,此時喝溫度應該剛剛好。”
她把御醫開的定神靜氣的湯藥端到他跟前,他卻並不接藥,只是靜靜地凝望著她,目光裡竟然滿是急切,甚至有些貪婪,就彷彿若非這樣,她整個人就會在面前突然消失一般。——他的理智開始慢慢甦醒,並不多的理智開始告誡他:這一定是在夢境之中,他回到了夢境裡的北宮。現實中的她因為衝撞了聖駕已經被父皇劉秀給殺了,哪怕她沒有死,也一定恨死了另娶她人的自己,不可能如先前一般好言好語地說話。
馬瑪麗是被劉輔帶到雲臺的,劉輔自稱奉皇帝口諭,便沒有什麼人敢於阻擋,東宮其他人巴不得袖手看熱鬧,惟有服侍她的宮人見勢不妙,跑去給太子報信去了。讓她很驚訝的是,抵達雲臺之後,皇帝根本沒有露面,她直接被帶到一間屋子裡。
那裡床幔低垂,她最欣賞的寵物劉疆就那麼緊閉雙目,靜靜地躺在床上,輕輕蹙著眉頭,額角卻不停冒出汗珠,正是一副昏迷不醒、孤獨無助的模樣。
見美貌的寵物如此柔弱無力,瑪麗公主心中的保護欲立即就被激發起來了。她不等人吩咐,便輕車熟路地接過了照顧寵物的重任,她照顧寵物的時候總是那麼溫柔如水、耐心體貼,極好地展現了公主殿下的愛心。
想來是剛剛昏厥過一場的緣故,劉疆此時的意志較為薄弱。又因他自以為在夢中,便更是膽大地拋開了從前的許多顧忌。他猛地伸出手來,一把抓住馬瑪麗的手腕不肯鬆開,眼睛裡滿滿的都是求懇:“求你……不要走……”
被寵物這般明確地需要著懇求著,馬瑪麗別提有多開心了。“你放心,我不會走的,只要你不趕我走。”她心滿意足地說,眼珠一轉,又是說道,“不過,你得先把這碗藥給喝了。小疆乖哈。”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摸著劉疆的臉頰,正如同她從前撫摸寵物貓寵物狗的柔軟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