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臉兒面色酡紅,侷促地站在案几前,而那韻瀾小姐卻是一臉豔羨地目光盯著案上的紙張。
蓮兒從幼時起就已經伺候泉瞳玥了,又哪裡不知自家的姑娘最是皮薄且心思重。如今可得想個法子替姑娘解圍才是,不然姑娘今晚又該睡不著覺了。
機靈如蓮兒,眼珠兒轉了兩轉,當即便提議道:“這雖說已入了秋,屋子裡卻還是有些悶熱的,兩位姑娘不如去院子裡頭的樹下坐著吃茶可好?”
此時案几前心思各異的兩人,前者正被兩張紙打擊的無地自容,而後者正擔心前者會認為她不知羞恥,竟然肖想自個兒的表哥……一時間屋中氣氛尷尬的很,都不願意久待,如今聽聞蓮兒如此提議,自然是忙不迭的答應了。
蓮兒將茶點放到桌上,又轉身從壁櫥裡頭取了兩條花氈來,出了門走到院子裡的桂花樹下,將花氈鋪平整了,這才將點心、煮茶的一應用具,統統搬了出來,放到那花氈上擺好。
佈置妥當之後,泉瞳玥與谷韻瀾二人相攜而出,三人在花氈上一處共坐,隨意吃喝,間或聊上幾句學堂上的事兒,這才又氣氛熱絡了起來,先前的尷尬也消弭無蹤。
谷韻瀾抬首見那桂花開的正好,又被花的香氣縈繞,便心癢癢了起來,她起身踮著腳尖,想要去摘那桂花枝。可惜身高有限,那桂花樹又長的高大,她站在原地跳了幾跳都沒能夠得著。而泉瞳玥本就矮她半個頭,自然也幫不上忙,蓮兒雖然比泉瞳玥略高,卻也矮於谷韻瀾,姑且算是三人的中間身高者,故而這主僕二人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谷韻瀾在原地蹦躂。泉瞳玥坐在花氈上指點她,站在哪個角度的枝頭更低一些,跳起來更為妥當。
不多時,卻有一人,身穿天青色長衫,頭束白玉金冠,只見他單手一撐,便從那牆頭翻了過來。卻正看到谷韻瀾站在桂花樹底下當“兔兒”,另有美人嫻靜地坐在花氈上。
此時眼前的畫面真真兒是賞心悅目的,這面冠如玉、身如玉樹的少年直嘆沒帶得紙筆來,不然倒可作丹青一幅。
他直勾勾地盯著那跳起折花的谷韻瀾,只覺得這女孩兒活潑昳麗,嬌俏靈動,少年立時便心下一動,走上前去,偏頭對著坐在花氈上的泉瞳玥,抬起修長白皙的食指,放在微翹的薄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繼而繞到谷韻瀾的背後,突然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借力一躍,輕輕鬆鬆地折了一枝開的繁盛的桂花。
谷韻瀾回頭一看,按住她肩膀借力折花之人,卻正是那用高檔貢品“玉板宣”紙寫文章的懷景彥。
懷景彥手裡拿著剛折下的一枝桂花,輕輕嗅了嗅,遞到了谷韻瀾的面前。谷韻瀾將那一枝桂花接了過來,又見他湊得自己這樣近,自然羞紅了臉兒,她低下頭去,手中不自覺地攥緊了桂花枝。
“韻瀾妹妹何必自己動手?你若想要桂花,自有那為你甘做‘折花人’的,將花送到你手上。”懷景彥衝谷韻瀾笑了笑道。
谷韻瀾聞言,心中卻想,這人好不促狹,竟將自己妄比“折花人”!
正是有那詩句“嫋嫋冰姿獨出塵,賞花競是折花人”。真正愛花的人哪裡會捨得折花?正所謂愛花惜花以花為親為愛,不忍其有傷,所以呵護花而不折取。可這懷景彥一席話,卻好似在暗暗諷喻,她谷韻瀾賞花只喜花應時之美,竟要折花而去,卻不是真心愛花之人。他懷景彥今日作了一回折花小人,卻是甘願替她做那折花的劊子手。
而蓮兒見這二人氣氛正好,卻是轉頭去看自家小姐,只見泉瞳玥原本在見到懷景彥那一剎那,變得璨若星辰的美眸,此時卻暗淡了下去,將頭不自覺地別到了一邊。
“小姐可真傻……”蓮兒在心中暗自嘆息,她覺得樣樣都比別人強的小姐,此刻有點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