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的大多數畫家一樣,被迫移師汴京,在宋朝的翰林圖畫院裡繼續作畫。也許,這是做藝術家的“好處”之一,朝代的更替對他們的生存一般不構成直接威脅。身懷絕藝的巨然和尚,在開封畫名鵲起不過是早晚的事。他沒有給老師丟人,據說他曾經被邀請在北宋最高文化機構“學士院”大壁上繪製壁畫,並被當時的文人們傳為美談,紛紛賦詩記之頌之。那時候所謂的南宗山水,並未像後世一般吃香,南來北地的巨然,為了適應北方的藝術形勢,不得不效法李成之作,結果既得北派藝術習慣認可,又保留了南畫意趣,倒也獨樹一幟,新人耳目。
北宋《宣和畫譜》著錄了皇朝御府珍藏的一百三十六件巨然之作,幾乎都是山水。現存的巨然畫跡,全無名款——這是因為在畫上署款,起於北宋,五代時還十分稀少。事實上現存巨然所謂真跡,多出於後世的判斷。由於巨然的藝術活動地跨南北,畫風有變,更給判斷其畫增添了不小的難度。一般判斷巨然的存世作品有《秋山問道圖》《萬壑松風圖》《層崖叢樹圖》等。其中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院的《秋山問道圖》,作品濃淡相間、枯潤相生、筆墨秀潤、氣格清雅、意境幽深,名氣很大,但由於無作者款印,並與巨然其他真跡差別較大,也有人懷疑是他人所作。無論如何,可以確信,即使不是巨然親筆,那也是宋代高手之筆,或許還是董、巨畫派的學人大作也不一定。
山水畫是傳統國畫之高城重鎮,沈括有《圖畫歌》述道:“畫中最妙言山水,摩詰峰巒兩面起。李成筆奪造化工,荊浩開圖論千里。范寬石瀾煙林深,枯木關同極難比。江南董源僧巨然,淡墨輕嵐為一體。”這幾句歌,倒是可以幫助我們簡單地領會和記憶那些人、那些畫的不同魅力和風采。五代十國山水畫的崛起,為後世山水畫凸起高峰奠定了基礎。以荊關為代表的北宗山水,一般來說更接近繪畫“寫行賦象”的原旨,卻逐漸遭遇了令人扼腕惋惜的乏人問津之況;以董巨為代表的南宗山水,彷彿發現了山水繪畫的一域“桃花園”,結果一代又一代的畫家特別是文人畫家們,爭相“來此一駐”。孰功孰過概難評定,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後學者的成敗得失,倒也於荊關董巨本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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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畫:人生大夢指此歸(1)
最早的超一流畫家顧愷之,原有文集20卷,惜已失傳。但其中某些篇章仍被後人摘抄下來。其中有《水贊》《風賦》《冰賦》等,光看名字,便有清冽透暢之感。估計顧老師文集裡,一定是把天下神奇寫了個遍的。且看他的《四時詩》:
春水滿四澤,
夏雲多奇峰。
秋月揚明輝,
冬嶺秀孤松。
他的《水贊》:
湛湛若凝,
開神以質;
乘風擅瀾,
妙齊得一。
有人總尋心胸開闊而不得,唐代大詩人、大畫家王維會勸你:且入山水。蘇東坡推崇做詩作畫乃至做人——貴在“胸有丘壑”,翻譯過來便是胸有山水。古人還說“腹有詩書氣自華”,以此類推,“心有山水境自寬”。一個人油鹽醬醋滿坑滿谷,一定是俗得冒煙。黃賓虹、傅抱石、李可染這些離我們很近的大畫家,都愛說“山水是吾師”。僅是“吾師”還不夠,筆者認為山水乃是全人類最親愛之母。倘若該“母親”一旦駕崩,即使你超人在世,恐怕也撐不了幾天。所以環境保護很重要。醫聖張仲景曾經表達過一個意思——婦人“小心眼”多,遠離山水乃病因之一。還好,現在很多人喜歡遊山玩水,衷情花鳥草木,痴迷山水畫的也不在少數,這都是直接或間接熱愛山水、親近山水的表現。
北宋畫家郭熙說,春山如畫,夏山如滴,秋山如妝,冬山如睡。道教老祖說,大仁如山,大智若水。現代詩人說,高山若男,細水如女。大家都知道唐詩光輝燦爛,山水精神竟是其中稜稜之骨,你能在唐詩裡找到首無關山水的,得有點神探功夫。李白杜甫假如不會頌山吟水,估計至今無人識得他們。廬山因為李詩仙的一句“疑是銀河落九天”,長享大名;泰山因為杜詩聖的一句“一覽眾山小”,傲視天下。現代熱衷於發展旅遊的人們,似乎忘記了這一高招兒——請大詩人、大畫家題詩、作畫,刻之山石,雅事興會,千古傳誦,幹嗎只知道請那些滿臉冒油的所謂領導,浪費紅布剪個彩,半晌熱鬧後灰飛煙滅復歸默默呢。
山水畫為什麼會成為中國畫的“主旋律”或者說“支柱性題材”,答案可以在中國文化的廣闊視角中去尋找,甚至可以到中國傳統哲學的大樹上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