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間的主要通道,路邊每隔一、二十里就有一個涼亭供行人歇腳,孤雲山北到府城這段路上的幾個涼亭還是陶驥和城裡幾個官紳富戶捐建的,一些農民就在亭旁搭起了一起簡易的小棚或架子,鋪上板子、擺幾張椅子、生個爐子,就成了小茶鋪,還外帶著賣幾樣小吃和水果糕點,很受旅人的歡迎。陶勳走到山腳下最後一個涼亭時才發覺遇到了嚴重的問題,他昨天醉了一晚,早飯、午飯都還沒吃,跑出家的時候什麼也沒帶,且不說晚飯沒著落,進山尋訪神仙最少也得幾天吧—他聽別人說過和書上看過,神仙最喜歡考驗學道者的心志,只有透過考驗的人才能被傳授仙術——現在兩手空空,只怕還沒見到神仙就餓死了。他越想越慌,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嗓子裡也似要冒出火來一般,“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有了親身的經歷他才對這句俗語有了切身的體會,平時在家裡有家僕奴婢照顧,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全然沒有獨自出門的經驗,此時他不禁後悔起自己剛才冒失的想法。
不過現在後悔也沒什麼用了,對他來講首要解決的是現時的飢渴問題。涼亭旁茶鋪門前的竹甑裡飄出來略帶甜味的饅頭的香氣,這種平時對他來講極平常的食物現在卻好象皮影戲裡的人物一般突然間就變了一副模樣,變得如此的誘人,而肚子裡好象生出了一雙手賣力地推著他在不知不覺間向這熟悉的香味的源頭靠近。但是他心裡也很清楚除了身上的衣裳還抵得幾個錢外自己身無分文,眼前竹甑裡的美味是他只可觀之而不可食之的奢侈品。其實他還有一種選擇,就是把身上的外衣服脫下來換幾個熱饅頭,可是想像自己不穿外衣的樣子他的臉皮就隱隱發燒,做這樣沒面子的事情是他寧死也不願的,想到面子的問題,什麼齊生死、逍遙遊、成仙得道等等美好的理想和願望統統被他毫不猶豫地拋在了一邊,整個人在激烈的思想鬥爭下忘了有所行動,只是愣愣地站在茶鋪前一聲動不動。就在他內心正天人交戰的時候,小茶鋪的老闆已經看到陶勳了,這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漢,深深的皺紋和黝黑的面板見證了他往昔所渡過的艱難歲月。他上下打量了陶勳幾眼,忽然向他作了個揖問道:“這位小哥,敢問您可是城裡景福行陶老爺的公子?”
陶勳被他的話拉回到了現實,斂衽回了一禮:“老丈,在下正是。你怎麼認得我呢?”
“哎呀,果然是公子,真是貴客。”老漢的臉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您是貴人多忘事。五年前這個涼亭修葺一新後,陶老爺還帶著你一塊兒來看過哪。”
陶勳依稀記得是跟父親一起來過這裡,不過對這個老漢可沒有什麼印象。
老漢對他顯然已經不記得自己一事也沒在意,仍然發自內心地笑著說:“陶老爺捐錢把這涼亭修葺一新後帶著公子前來遊玩,就是那天他看見我這孤老頭子穿著破衣坐在那邊要飯,覺得我怪可憐的,就大發善心賞了二兩銀子,後來又找人幫我搭了這個小茶鋪子,做點小生意。要不是陶老爺的善心,老漢我只怕早就不是餓死就是病死了,哪會象現在這樣能吃飽穿暖呀。”
陶勳經他提醒也記了起來,確實有這麼一件事,心裡不禁有些觸動,父親的小小善舉卻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而更加讓他感動的是這麼一件在自己看來微不足道得以致於很快忘卻的小事卻能讓受幫助的人感銘於心、念念不忘,可見這個世界上的善事只要你去做了那麼人間正道就會存在——哪怕它微不足道。
老漢不等陶勳說話,接著又說道:“公子,您怎麼一個人到這裡來啦,怎麼也沒見個下人服侍你呀?”
陶勳臉一紅,囁嚅道:“這個……我……因為……”
老漢見狀便轉了話題:“公子,您肚子餓不餓?要是不嫌棄我這裡髒的話就請進來吃些點心喝口茶吧。”
陶勳的心裡很慌亂,覺得老漢似乎已經看穿了自己和父親吵架後跑出家門到現在又飢又渴的窘狀,心裡想扭身跑開,可是聽到可以吃到點心,雙腳就一步也挪不動了。雖然他心裡百分之百地想進去,但是嘴裡卻仍然要客套一番:“我不餓,不敢勞煩您。”
“咳,您是嫌我這裡髒吧。我看你滿身塵土,進來坐坐歇歇腳也是好的嘛。”
陶勳覺得盛情難卻,於是就走了進去。這是一間茅草屋,三面開窗,裡面擺了十張也還齊整的四方桌,四、五十條板凳擺放得整整齊齊,靠大路一邊的幾張桌椅上坐著些歇腳的客人,也有在窗外田野裡勞動的農夫,大多是些粗野的漢子,留著蓬鬆的發須,穿著灰舊的布袍,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邊喝茶邊大聲地交談,不時地發出爽朗的笑聲。在這間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