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軍兇狠地說:〃躍民,我先和你打個招乎,我看李奎勇那小子不順眼,今天看你的面子 我 先放過他,早晚我要插了他。〃這也是玩主特有的語言,刀子被稱為〃插子〃,〃插了他 〃相當於〃捅了他〃。
鍾躍民無所謂地回答:〃那是你們自己的事,別和我說,不過,你要是和李奎勇單練,恐 怕不是他對手,這小子手黑著呢。〃
袁軍不屑地哼了一聲:〃走著瞧吧……〃
三個人走到大柵欄商業區,袁軍、鄭桐走路跌跌撞撞,已困得睜不開眼睛。鍾躍民卻目光 炯炯,毫無倦意。
袁軍迷迷糊糊地說:〃躍民,哥們兒不行啦,我得找個地方眯一會兒。〃
鄭桐也不滿地嘟噥著:〃我也快扛不住了,躍民,你丫怎麼跟上了發條似的,一點兒不消 停?〃
鍾躍民笑著說:〃你們倆真沒用,一宿都熬不下來?不行,不能睡,走走就不困了。〃
袁軍和鄭桐跌跌撞撞地走上一家商店的臺階,緊裹著大衣蜷縮在門洞裡,看樣子再也不打 算動了。
鍾躍民大聲問道:你們倆是真不打算走了?
袁軍都口齒不清了:不走……堅決不走了,你殺了我也不走了……
鄭桐迷迷糊糊附和著:誰走誰是孫子……
鍾躍民四處張望一下,發現了這家商店的玻璃櫥窗,他臉上露出了壞笑。
鍾躍民威脅著說:好啊,這可你們說的?誰走誰是孫子。
他突然掄起手中的彈簧鎖向玻璃櫥窗砸去,一聲巨響,櫥窗玻璃被砸得粉碎,鍾躍民扭頭 就跑。
被驚醒的袁軍和鄭桐呆呆地愣了片刻,突然明白過來,他們閃電般竄出門洞,向鍾躍民追 去……
空蕩蕩的大街上傳來袁軍氣急敗壞的喊聲:鍾躍民,你丫有大爺沒有?我操你大爺……
清晨終於來了,等候了一夜的人們自動排起一條長隊,很多人都在看錶。
八點整,售票處的視窗開啟了,一個售票員伸頭向外看了一下,發現窗外密密麻麻的人群 , 她驚訝地張大了嘴,把頭縮了回去。人群開始躁動起來,每一個排隊的人都緊緊貼著前一個 人,生怕有人插進隊伍。
這時遠處響起了腳踏車的轉鈴聲,許許多多的鈴聲竟匯成一股宏大的聲浪。街道盡頭出現 密 密麻麻的腳踏車流,身穿各色棉大衣、呢子大衣的青年一群接一群,匯成一股強大的黃色人 潮向天橋劇場的方向湧來。
鍾躍民他們幾個人立刻興奮起來:〃嗬,夠壯觀的,四九城玩主全來了,這回有熱鬧看啦 。〃
〃打吧,打死幾個才好呢。〃
〃好戲該開場了,這可比看芭蕾舞來勁。〃
那些剛剛來到的青年似乎沒有排隊的概念,他們支好腳踏車,便一窩蜂擁向售票口,隊伍 一 下子亂了。排了一夜隊的人們對這些驕橫的後來者並不買賬,他們一個貼一個,頑強地保持 著完整隊伍,企圖把這些後來者擠出去。人們推推搡搡,擁來擠去,隊伍就象一條不斷扭動 的巨龍,喧囂聲,咒罵聲交織在一起,匯成巨大的聲浪,人群中最終釀成衝突,兩夥青年進 行了一場血腥的鬥毆,人群頓時大亂,混戰中不時能看見一兩隻高舉著彈簧鎖的手在人群中 隱現,隨即傳來肉體被擊中的悶響。
鍾躍民站在旁邊抽著煙冷冷地觀望著,他突然在人群中發現了大名鼎鼎的李援朝。
李援朝捏住腳踏車的車閘,他一條腿支住身子,另一條腿蹺在腳踏車的橫樑上,似乎只是 從 這裡路過,根本沒打算下車。他身邊簇擁著十幾個橫眉立目的青年,很有點兒眾星捧月的意 思。李援朝的個子很高,身材魁梧,一張堪稱英俊的國字臉,他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藍制服 ,在一片黃綠色的軍裝中顯得很特立獨行,他在〃老兵〃中是個領袖級的人物,李援朝這三 個字就是招牌,犯不上象那些毛頭小子那樣穿身將校呢到處招搖。
李援朝和鍾躍民是一個學校的,他比鍾躍民高兩個年級,1966年成立紅衛兵組織時,鍾躍 民 剛讀完初一,李援朝已經讀完了初三。本來以李援朝的身份犯不上搭理低年級的鐘躍民,而 鍾躍民也沒想巴結他,在紅衛兵海淀糾察隊共事時,兩人只是點頭之交。他倆真正熟悉起來 ,是在衝擊公安部大院時。
1966年底,老紅衛兵們聚集在北展劇場,起著哄地成立了〃首都紅衛兵聯合行動委員 會
〃,李援朝在會上當仁不讓地被推舉為領導人之一。
多年以後,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