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雲正瞧得瞠目咋舌,忽聽龍元慶低言說道:“陰司秀才是個性情孤癖古怪的人,等一會見面時,千萬不可輕慢了他,凡事由我開口。縱有凶怪,也有我替你承當,你只記住少說話就行了。”
海雲一面聽,一面點頭等龍元慶說完了,才輕輕地問道。“二叔.那石頭上沒有房屋,人住在那兒?”
龍元慶微笑不答,卻漫聲吟道:“石從天外來,人在石中居,蘆葦充筆毫,湖水作硯池,踏月覓佳句,迎風聆鳥啼,詩成無置處,鑿石為書齋。”
吟聲甫落,對面大石中有人喝道:“什麼人?”
龍元慶應道:“在下龍元慶,特來拜訪冷大先生。”
那人道:“家師外出未歸,不便接待,龍大俠請過幾天再來吧!”
龍元慶笑道:“賢侄既然在家,何吝讓客人入內坐坐,討杯茶喝?”
那人默然片刻,問道:“龍大俠同行的人是誰?”
龍元慶道:“他是龍某的盟侄,神刀海一帆的公子,名叫海雲。”
“哦”
隨著這聲輕呼,一條人影突然從大石中疾掠了出來,人影斂處,乃是個三旬左右的中年書生。
海雲入目一陣驚喜脫口叫道:“盛大哥!是你!”原來那書生竟是盛彥生。
盛彥生身形再起,凌空一跨,從大石上飄掠過來,兩手在空中不停的摸索,口裡連連問道:“海兄弟,真是你來了麼?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的?”
海雲迎上去,一把接住他的雙手,這才看出盛彥生兩眼神光散失,敢情已經瞎了。
一驚之下,忍不住機傳伶打個寒噤,失聲道:“盛大哥,你的眼睛怎麼——”
盛彥生悽笑道:“沒有什麼,只是被胡一帖那碗藥汁浸壞了瞳孔,看東西不太清楚了。”
頓了頓,又道:“現在耳朵卻比從前靈多了,剛才我一聽就聽出產你的聲音,果然沒有聽錯吧!”
他雖然談笑自如,但這些話聽在海雲耳中,內心卻如刀割一般,兩行熱淚登時奪眶而出。
龍元慶詫異的道:“你們兩人原來早就認識?”
海雲點點頭,便聲道:“是的,盛大哥就是為了援救蘋表妹,才被……”
盛彥生截口道:“適才不知龍大俠是海兄弟的盟叔,多有簡慢.尚所勿怪。”
龍元慶目光一轉,心裡已是恍然。仰面打個哈哈,道:“看來我枉與令師相識多年,今天竟是沾了我這位盟侄的光,才討到一杯茶喝了。”
盛彥生欠身揮手道:“龍大俠說笑了,請。”
三人飛身掠登大石,經由一道“天窗式”的石門,拾級而下,進入“飛來居”中。
這真是一棟別緻的石屋,一應廳堂和房間,甚至桌椅凳等等陳設,莫不是就整塊巨石內部挖鑿而成,斧鑿痕跡,皆具匠心,而工程的艱鉅浩大,更不難想見。
海雲不禁聯想到琵琶島上的“螺屋”,兩者相較,“螺屋”是智慧的運用,“飛來居”卻是實幹的成果。要將信大巨石挖成居室,絕非朝夕可就,那一斧一鑿,都代表了血汗,表現了恆心和毅力。
他原本對“陰司秀才”這個名號,抱著幾分成見,總覺得其人絕非正人君子,如今見了這座鬼斧神工的“飛來居”,更因為盛彥生竟是其人門下,才漸漸對“陰司秀才”四個字,感到有些親切可愛了。
龍元慶落坐末久,便迫不及待的問道:“令師到什麼地方去了?多久才能回來?”
盛彥生道:“龍大俠來得太不巧,如果早來片刻,家師還沒有離去。”
龍元慶道:“這麼說,他是剛走不久了?”
盛彥生點頭道:“晚輩在玉田負傷,幸蒙家師援手,攜回此地調養療傷,這段日子,家師從來沒有離開過,直到片刻前方被一位棋友邀去了。這一去總得三數天才能回來。”
龍元慶道:“賢侄知道那位棋友是誰嗎?”
盛彥生道:“只知道那人自稱‘殘局棋王’,也在湖中居住,卻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殘局棋王?”龍元慶皺眉道:“這名號古怪得很,你見過他沒有?”
盛彥生搖頭道:“從未見過。”
龍元慶道:“那麼,他是如何邀令師去下棋的呢?”
盛彥生道:“他每次邀約家師,自己從不露面,總是由一名書重駕舟送來一封信,家師看了信.總要指著那書童大罵一頓,然後怒衝衝趕去,回來以後,一定會追悔好幾天,但下次接到書信,仍舊還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