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興趣去猜測莊主的身份來歷了,人們只知道玉泉山下鐵門莊的常員外,誰也懶得去測他生做什麼模樣?
這一天傍晚時分,轆轆車聲驚起歸林的寒鴉,山麓車道上,出現了二輛篷車和三騎健馬,向鐵門莊緩緩而來。
篷車窗簾低垂,車頂上堆放著箱籠,兩個粗礦的車把式,都戴著厚厚的風帽,寬腰帶、皮簡靴,油光發亮的皮坎肩,單看裝束,便知是來自白山黑水間的標準關東大漢。
三騎健馬上,為首是個鐵塔般的魁梧獨眼漢子前行領路,一個身裁粗矮的莊漢在後押陣,另外一匹高大白馬上,卻坐著一位二十歲的藍衣少年,緊傍著篷車按轡而行。
車馬都行得很緩慢,人面車身滿布風塵,顯然,他們是從很遠的地方兼程跋涉而來,業已感到很疲備了。
抵達莊門前,車輛嘎然停止,那魁梧大漢閃著獨眼,向兩扇緊閉著的鐵門望了望,圈馬來到篷車傍,低聲道:“老爺子,到了。”
第一輛篷車窗簾微掀,露出銳利的眼神,問道:“認確實了?不會搞錯吧?”
獨眼大漢笑道:“不會錯的,屬下認得這兩扇鐵門。”
車中人接道:“好,你進去拜見三爺,就說我帶著病人,不便下車。”
藍衣少年興奮地問道:“爹,孩兒也去見三叔……”
車中人道:“不行。你去接替李榮,留意來路,看看有可疑的人跟蹤沒有?”
藍衣少年有些失望,卻只得快快退去。
那獨眼大漢翻身下馬,整一整衣衫,舉步趨至角門旁邊,輕輕釦了三下。
片刻之後,門裡有人沉聲問道:“是誰?”
獨眼大漢應聲道:“在下霍豹,求見常員外。”
角門上“卡”的一聲輕響,啟開一扇小窗孔,兩道冷峻的目光向來人仔細打量了一遍,又問道:“幹什麼來的?”
第六章 仗義人江湖
霍豹低聲道:“武林尊四傑,宇內唯一刀,在下是海家神刀門人。”
那人驚哦了一聲,語氣立變,忙道:“請稍待。”
一陣鐵閂響,角門啟開了。
霍豹閃身而入,順手掩上角門,向那應門漢子耳邊密語道:“快些通報三爺,就說家主人親到了。”
那漢子既驚又喜,一把拉住霍豹的胳膊,結結巴巴地問道:“你是說海……海大爺?就…就在外面車上?……”
霍豹點點頭道:“正是”。
那漢子頓時手忙腳亂,整衣端帽,口裡不住念道:“這是真的麼?這是真的麼?我…我得先去跟大爺叩個頭,我得……”
霍豹催促道:“叩頭且等一會,趕快稟報三爺才是緊要。”
那漢子連聲道:“是是,我真是高興得昏了頭了,霍大哥,快跟我來。”
領著霍豹飛也似到了前廳,略作安頓,便獨自奔進內院,可憐他只生了兩條腿,奔得太急,一路上連摔了三四個跟斗。
不到半盞茶時間,後院人聲沸騰,一片燈球火把,擁出來一個恍如獨腳夜叉般的怪人。
那人滿頭灰髮,膝上全是縱橫交錯的刀疤,面部扭曲,塌鼻裂口,兩隻耳朵只剩下一對窟窿,殘眉覆蓋著一隻獨眼,左邊少了一隻手,右邊缺了一條腿,斜柱一根黑鐵柺杖,火光下望去,越發顯得容貌醜惡,猙獰可怖。
只見他衣衫不整,獨腳上鞋帶猶未繫好,一路運拐如飛,跌跌撞撞迎了出來,不住瞪著那雙獨眼四處張望,大聲叫道:“大哥!大哥!人在哪兒?”
霍豹搶前兩步,屈膝跪倒,叩首道:“霍豹拜見三——”
下面一個“爺”字還沒出口,早被那人一把抓住後衣領,從地上提了起來。
霍豹身軀已很高大,那人卻比他還高出半個頭,竟將他高高舉起,湊在火光下看了又看,喃喃說道:“老霍,果然是你麼?十多年不見了,你還是這副醜樣兒?”
語調雖帶著調侃,卻充滿了真摯的感情,他那醜陋的面孔,竟能予人無限親切之感。
霍豹清楚地看見那獨目中滾動著的淚光,也感覺到自己鼻子酸酸的好難過,強笑道:“多年未見,三爺還是這般硬朗。”
灰髮老人點了點頭,忽然壓低聲音問道:“你說大爺回來了,是騙我的吧?”
霍豹道:“屬下天膽也不敢哄騙三爺……”
灰髮老人身軀一震,啞聲又道:“這麼說,是真的了?”
霍豹答道:“主人車馬就在莊外,只因帶著病人,不便下車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