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動地。
長得高大魁梧的大伯伯——何偉的父親,上來把已經是小學生的何葭抱走,任憑她掙扎廝打,一直抱到院子裡。姑媽跟出來,尋遍皮包找東西來哄她,就是哄不好,最後陪著她一起哭。
1 失母(下)
自此以後,何葭跟父親一起生活。那個時候是*以後,高考恢復,教學漸漸正常,作為大學教師的父親身上任務繁重。妻子在的時候,雖然身體不好,但是工作單位近,何葭上的是媽媽工作單位的幼兒園,接送都是順便的事,下了班也能頂一個人,看著女兒。現在何葭父親單身帶著女兒,要照顧她吃飯,督促她學習,衣服穿個半年個子就往上竄,要重新買,一邊還要教學,給學生補課,未免焦頭爛額。眼看著女兒要到青春期,作為一個單身父親,更加狼狽。
於是他不得不向遠在某個北方省會城市的姐姐求救。
姐姐只有一個獨子,一直想要個女兒,因為工作忙,一直未能如願,一聽弟弟的呼喚,立刻滿口答應,特地讓丈夫到上海出差的時候,把何葭帶到自己家中。
何葭從此跟著姑媽一家生活。
何葭姑媽在這個省會城市的文藝單位工作,姑父是專業軍人,在同一單位任黨委書記。他們住的是機關大院。
姑父姑媽對何葭萬般寵愛,一來就帶著她去百貨公司買了幾套新衣新褲新裙子,扎頭髮的緞帶,髮箍,皮鞋白襪,力求把她打扮得如洋娃娃一般。
出門在外,五分鐘問一次“你要不要喝汽水”,十分鐘再問一次“吃不吃冰淇淋”,把表哥沈遠征氣得半死。
因為沒有人關心他渴不渴,餓不餓。雖然表妹來之前,媽媽已經教育他要關心妹妹,愛護妹妹,不要跟妹妹爭吃爭喝,他也答應得好好的,可是事到臨頭,心裡的滋味並不好受。
撥亂反正之際,文藝空前的復興發達,姑媽工作非常忙,有些東西顧不過來,越簡單越好,於是帶何葭到理髮店,將她的頭髮咔嚓咔嚓一剪了之,剪成清爽利落的童花頭,前面劉海整齊地蓋住額頭,只露出何葭亮晶晶的眼睛。
姑媽一臉陶醉地說:“這個髮型很配葭葭。女孩子就是好看!”
姑父也隨聲附和:“唔,是好看。”
這樣何葭早上起來可以自己梳頭去上學,不需要誰給她扎辮子。
脖子上掛著鑰匙,以防表哥粗心沒帶鑰匙,或者他跟同學瘋跑不著家讓她回不了家。回到家她先做作業,做完作業,姑媽曾經悄悄告訴她,姑媽姑父臥室的床底下有水果,她可以拿出來吃。
何葭總也忘記吃,看書看得入迷,或者自己畫畫畫得入迷。她在自己家養成良好的習慣,總是能安靜地坐著做些大人要求她做的事情。
姑媽回來,放下公文包下廚房,隨口問:“水果吃了沒有?”
何葭回答:“忘記了。”
姑媽去床底下摸出水果,洗乾淨給她:“自己削皮吧,姑媽要趕緊做飯。”
沈遠征回來沒有這種待遇。他的待遇是一頓訓斥:“你又瘋到哪裡去了?男孩子就是讓人操心!你看看葭葭多安靜,自己看書寫作業——”
沈遠征納悶,怎麼這個表妹一來,自己就從天堂墮入地獄了呢?這樣下去,自己似乎怎麼走都是死路一條。不行,要想個辦法讓她跟自己一起瘋,一起玩,這樣媽媽就沒話可說了。
他湊近表妹問:“你沒有同學嗎?”
何葭看看錶哥,說:“有。”
沈遠征問:“同學不找你玩?”
何葭看看他,不說話,低頭看書。
沈遠征在她身後踱來踱去,說:“你想不想看他們排話劇?明天放學我帶你去看怎麼樣?”
何葭頭也不抬:“我要寫作業。”
沈遠征說:“你課間做什麼?那點作業,課間就能做完。”
何葭說:“課間跟同學玩兒。”
沈遠征說:“要不我帶你去看我們踢球,你可以跟我們班的女同學一起給我們加油。”
何葭回答:“我爸媽不讓我玩球。”
何葭的爸爸媽媽不讓他們的寶貝女兒接近任何看似危險的遊戲和運動。
沈遠征覺得這個表妹真是要多沒勁就多沒勁。難道她生命中唯一的樂趣就是看書畫圖?
2 青梅(上)
“遠征!怎麼還不起床?太陽都曬著屁股了!”星期天早上,姑媽在廚房裡一邊做早飯,一邊叫著。
何葭坐在表哥房間的椅子上,歪著頭看著沈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