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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錢錚可憐兮兮地跪在地上,淚眼婆娑。

“就你那身板導彈都打不穿,快起來。”我訓道,“疼就忍著,起來,走。”

看那粉唇貝齒,因為哭泣而雙目盈盈,恰似風情流轉的眼波。即使不是他的本性,含情眼裡噙著淚的模樣還是帶上了容貌裡天然的幾分如怨如泣——就是撐不起氣場,一個男的(雖然原本她是個女人)一副小白花樣。

我真是醉了。

“英英……”他眨巴著眼睛,欲言又止。

美人慾言又止的模樣是很好看的,但我只覺得醉上加醉,醉得我心累。

“在這兒等著。”我扭頭又去重新買了吃的回來,看他果然還眼巴巴立在原地。

“跟我走吧。”我說。

他破涕為笑,開開心心地靠了過來:“你剛剛好凶啊英英。”

“錯覺。”

“你都不問我是怎麼回事嗎?”

“你知道?”

“我不清楚……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我家。”

一路上錢錚說個不停,話嘮本性死過一次了還是改不了,配上他以前的臉還只是爽利大方,現在他只讓人覺得……真是好一朵欣欣向榮的傻白甜啊,甜頭都不用給就能被人幾句話勾搭走那種。雖然他應該不是(鑑於兩次見面他都一頭砸下來),可看起來就是很好哄的模樣。

我不喜歡他這個樣子,我覺得很煩。這種不喜歡很沒有道理,但我就是不喜歡他這樣,不喜歡他放聲大笑,把狹長的眼睛眯成一線。

這樣的臉應當是……應當是妖媚和英武並存的。像灑在戰場的熱血和紅纓,像飛在天上的黃鸝和濃雲,像淌在海洋的火山的熱浪和磅礴的藍鯨……笑的時候只是略勾唇角,或者說任何時候那傢伙都似笑非笑,迷霧般的瞳孔,似悲似喜,一切情緒都影影綽綽,說不清、道不明。

錢錚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不,不能說是很像,錢錚和他的差別就好比東方國畫和西方彩繪,根本不是同一個走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兩個人都是狐妖——沒錯,傳說中色傾人國、美豔不可方物、堪比阿芙蓉般讓人上癮的——狐妖。

其實根本沒有那麼誇張,狐妖是化形之後相當符合人類的審美觀,是生來就有一股不自覺的媚態,但要說狐妖擅長媚術就純屬亂彈琴。

多數蠱惑人心的伎倆都是類似心理暗示的小戲法,也只能矇蔽心智不堅的生靈;更上一層的也不過是透過高階的障眼法干涉對方的感官,令對方作出別人看來不可理喻的事情,而無法更改和抹煞其本身的意志;哪怕是最難以施為的手段,也只是在麻醉對方精神的同時掌控對方的軀體——情感是任何法術都無法撼動、無法剝離、無法摧毀的。

能改變它的唯有生靈本身。

不然修士修個什麼心、斬個什麼情啊?念個咒下去就能聽見天道發來的提示,沒準兒還是個野性十足的磁性女聲:叮咚——您現已加入無情無心豪華陣容,請您日日打坐、擇時飛昇——真要那樣,估計仙途和飛昇之路會交通堵塞,五十年一小堵、五百年一大堵、五千年一次全線崩潰、五萬年一場全路程夯實翻修。

施法對感情施加的所有,說白了全是假的。

也或許就是因為它太特殊和至高無上,才有那麼多離奇和荒誕的事情在那個世界發生。

在真正相識之前,我已經在各種場合見過那個狐妖朋友。他和我處境相仿,總是被人追殺,因為妖族的身份而受到多方覬覦,並且儘管如此,依然頻繁以正身出沒於各種宴會;多著豔色,華服、散發,生來有妖嬈的眉眼,體態風流,姿容蓋世。

我看不出他的心緒,於是曾想象他笑裡帶著輕諷。

雖然見到他的次數多(我也很喜歡參加宴會湊熱鬧),但其實我們完全沒有過交談,我一貫是偽裝成不起眼的小人物出行,他在高臺之上,我在高臺之下,身份地位不對等,也沒有哪怕是打個照面的機會。

許多傳說裡我們初見於生死一線之時,身上傷痕累累、身後追兵重重,在逃亡的途中匆匆邂逅。傳說裡血腥和浪漫交織,冷血和柔情交錯,什麼對視中一眼萬年,什麼從此糾纏的因果線……果然哪哪兒的神話傳說都有水分。

和傳聞大相徑庭,我們的初次相識是在人間,在一個小國的邊境。那是個對凡人來說相當難熬的冬季,我記得凍死了許多人,也記得冬景很美。

雪是甜的,帶些刺痛藏在回味盡頭,藏在舌根深處。

鵝毛大雪遮蓋了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