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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泥巴噎住,因為她的臉漲得血紅,血管發紫鼓出,汗水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嘖,真醜。

她還在神經質地發抖,渾身抽搐,想咳又咳不了,乾嘔著,但又什麼也嘔不出來。要是把她的表現錄下來沒準兒還能獲得大批人圍觀膜拜,彈幕會刷什麼我都能猜到,什麼“前方高能”“世界欠你十個奧斯卡”“演員太拼了”之類的。

她這幅狼狽的樣子讓我心情輕快了很多,我站在床邊,眼看著她逐漸平復下來,從床頭的抽紙裡扯出大把紙巾,因為手抖得太厲害,扯了幾次才捏住紙巾,抖抖索索地胡亂抹臉,驚魂不定地盯著我。

“你……你是誰?你來幹什麼?”她把髒了的紙攥在手心,嘶啞著問。

“不先說謝謝?那一聲真的叫出來,你的嗓子就保不住了。”我說,選擇性遺忘她的慘叫正是由我造成的,“你為什麼這麼害怕?”

我是真的不知道。這個簡單的小戲法會讓人在夢中體驗一些不太美妙的經歷,其嚴苛程度和被施法人本人的心智息息相關,也就是說,如果對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兒使出這一招,小女孩兒只會夢見自己曾經的捱打經歷加強版,單打變成四世混打。

而要我以親身體味做個評價的話,我得說,那可真是地獄般的酸爽。

她沒答話,但死死用牙齒絞住顫抖的嘴唇和抽搐的唇角,絞得沁出了血珠;我看見她的瞳孔隨著我的問題緩慢膨脹,從極小變得極大,像針尖變成了一角錢的硬幣。她的瞳仁是琥珀一樣的棕色,白織燈下彷彿波光粼粼,這一幕居然很美……如果不是這時候她臉上的絨毛和頭髮根根豎起,整個腦袋好像變了形,拍一個電影長鏡頭毫無壓力。

我就笑起來。

沒什麼可樂的,我就是忽然有些想笑。

“你叫什麼?”我又忽然不笑了。

“謝謝。”她乖順地順著我的話,“我……”

“算了,你叫什麼不重要。”我興致缺缺地打斷她,“你為什麼要詛咒我奶奶?”

她整個人都定住了,半晌,問我:“你說她是你奶奶?”

“是啊,我住她家隔壁,經常去蹭飯吃。”

“……這樣啊。”她垂下眼,倏而又抬起來,“你來做什麼?折磨我嗎?”

“那可不算折磨,一個好玩一點的叫醒方式而已。”我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要詛咒我的奶奶?”

“因為她的三個兒子都是孝子,世所罕見的大孝子。如果她死了,他們一定會親自處理喪事,痛哭流涕,悲痛欲絕。”她臉上綻放了一個帶著血腥氣的笑——我是指她嘴唇上血跡斑斑的齒印,“我太期待了,只可惜不能親眼看到。”

“哦。”我說,“自嗨啊,會玩。”

她冷笑起來,“你懂什麼?”

那張年輕的臉上全是憤懣,因為覺得自己被辜負、被虧欠。我太懂了,我是個普通人,從來不豁達開朗更不理智聰明,所以我完全理解這種情緒。那麼多次那麼多年,我被外界傷害,心臟被剖出來,又放回血肉模糊的胸膛裡,最初也曾覺得自己被辜負和被虧欠。

我確實,我們確實被辜負和被虧欠。

“我是不太懂。”我沉吟著說,“聽起來你和奶奶沒什麼仇啊,你是和她兒子有仇。你修煉不到家,詛咒不了三個氣運強盛的男人,就詛咒他們的長輩,一個年老體衰的老人,再躲這兒意.淫他們的感受。明擺著是遷怒和自嗨啊,奶奶死得太冤了。”

我萬分不解:“臭不要臉就算了,又不少你一個,可你說你為臭不要臉驕傲個什麼勁兒?”

她的臉唰得白了,白得像日本的藝伎妝。

“你……你強詞奪理,”她說,“我……”

我盯著她,她在我的目光下吶吶不語,抿著唇,突然落下淚來。一開始還只是流幾滴眼淚,到後面越哭越是委屈,越哭越是難過,最後完全是嚎啕大哭,跟個小孩子似的,嚎得撕心裂肺,連咳帶喘。

我嘆了口氣,“真沒意思。有膽子殺人,沒膽子不後悔,這就不好玩了嘛。”

少女,反派不是誰都能做的啊,沒有混亂的三觀就算了,也沒有鋼鐵一樣一樣的意志,殺了人還要躲在被子裡偷偷哭,你打心眼裡認為這麼做是不對的,那就很無聊了好麼?出於衝動的犯罪是非常、非常卑下的,因為連你自己都不認同自己。

“什,嗝,什麼?”她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