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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告別了趙叔叔,我抱著奶奶留給我的盒子回到臥室。

三個租客都沒有回來,房子裡安靜空曠,樓下有人唱著歌大笑,笑聲裡夾雜嬰孩的啼哭、女人的催眠曲,汪汪吵鬧的狗被主人訓斥了,壓低成嗚咽。我聞到燒烤的香氣,辣椒和孜然的味道繚繚升起,還有啤酒的麥香。華燈初上,遠處的窗戶印出黑色的人影。

這是我喜愛的熱鬧。

不,這是我需要的熱鬧。我需要它,起碼從心理上需要它,就像樹木紮根於土壤,就像河流流淌在河床,就像碎石散落於山丘,我需要人間的煙火、塵世的嘈雜,因為它們都是我曾經擁有的,好比水和空氣。

我也不是不珍惜它們,可後來就是沒有了,像女人的美貌註定折損在時光裡。

……不知為什麼這個比喻讓我聯想到自己不會變老,心情變好了很多。

我鎖上門,開啟臺燈,仔細檢視手上牛奶箱大小的木盒。

好像是個老式的首飾盒,儘管對於首飾盒來說它樸素得過分。簡簡單單的四方結構,沒有裝飾,沒有雕花,沒有上漆或者只上了一層清漆,顯露出原本的微紅的黃橙色,木紋淺淡。側面觸控時幾乎摸不出上下開合的縫隙,正面是銅製的古式搭扣鎖,看上去古舊,但很乾淨。

我開啟木盒,第一層放著滿滿的線香,茉莉味,大概是奶奶身上香氣的來源。第二層是一些首飾,多是銀製的,造型繁複,閃閃發光,許多都華麗到了浮誇的地步,非絕色美人壓制不住。我從來沒見奶奶戴過,也許是奶奶年輕時所用,雖然感覺這些首飾和她一點兒也不搭,可誰知道她年輕時是什麼樣子呢?

我預感到第三層放的東西會有意思得多,因為第三層是暗格。藏得很嚴實,如果不是我在類似的古代生活了多年,一定看不出來。

但我沒有接著往下看。

時間不早了。

我關上木盒,臨走前遺憾了一下收拾好的床鋪只能明晚躺上去了。

今天天氣很好,雖然沒有繁星,卻有月亮。

滿月。

如璧無瑕,如水清輝。

普通人感受不到,我走在路上,卻能體會出靈氣漸漸變得比平日更為充盈。路上的行人漸漸變得更多,那是一些遊魂和道行不高的小妖怪,藉著滿月的夜晚混跡於人群中行走。他們看上去與常人無異,腳下的影子卻光怪陸離,龐大而扭曲,像張著嘴的怪物,或是長著動物的頭和尾巴。

一隻毛色金黃的狐狸衝我甜蜜地微笑,我瞪他一眼,把他嚇跑了。

穿過校園,再有不到十分鐘的路程就能到宿舍區。街道兩邊全是小吃、飾品屋和雜牌服裝店,年輕的男男女女穿梭其間,我從他們中間走過,並沒有感受到傳說中的“彷彿自己也年輕起來”,只覺得自己和他們有些不協調。

雖然我喜歡人群,卻也不太樂意靠得太近。

而且我和那些連影子都藏不好的鬼怪們在一起搞不好都要比和普通人在一起協調。

上樓時宿管阿姨正戴著耳機玩手機,我跟著住在裡面的學生往裡走。這個學校的放假時間比我的學校晚,宿舍裡的人很多,女孩兒們一身睡衣敷著面膜走來走去,迴廊式的寢室結構,和我住的寢室畫風很不相同。

我停在一扇門前,敲了敲門。

裡面稀里嘩啦一陣響,然後有人一邊嚷嚷“來啦等等”一遍趿拉著拖鞋啪嗒啪嗒跑過來,開啟了門。露臉的的是個,呃,看不出長相的妹子,她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黑泥面膜,只能辨認出她有一個小巧的耳垂,短髮被髮箍往後壓,跟炸開了似的,髮質挺硬。

她掃了我一眼,輕車熟路地讓開位置,又啪嗒啪嗒跑回自己的座上,丟下一句,“她睡著呢,你自己叫去。”

嘿喲,這對陌生人找過來習以為常的樣子,裡面的妹子人脈還挺廣呵。

不過也是,人脈不廣,怎麼能用這樣的招數讓奶奶早亡?

很好認,只有一張床上有人。我過去一瞧,小姑娘正睡著,懷裡抱著粉色的垂耳兔布偶,面頰豐潤,嘴唇微翹,睡顏天真無邪。

開門的妹子已經戴著耳機看起了電視劇,我端詳了睡著的女孩兒一會兒,在她耳邊打了個只有她能聽見的響指。

她像只被沸水燙著的蚱蜢或者跳蚤一樣地彈跳起來,腦袋磕到了屋頂,還在掉下來的途中折了腿,五官扭曲成怪異的惡相——同時發出了簡直突破人類聲帶極限的尖叫——但聲音還沒有衝出喉嚨,又被我硬生生塞了回去。我估計感覺會像是被一塊腦袋那麼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