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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我們要去的是未被開發的原始森林,自然環境相當惡劣,雖說風景確實優美,但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是合適的旅遊地點。

遙遠處險峻嶙峋的高山,有著覆蓋了皚皚白雪的峰頂和介乎於青色和黑色之間的山體。山腳下是青蔥的地毯一樣縱橫鋪開的樹林和一望無際的樹冠,再接近一點,是紅褐色的土壤和偶爾深得發黑的點快。更接近的地方是麥田一樣的黃金色,說不清那到底是細沙還是某種植物,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們的顏色是如此均勻,宛如一塊澄澈的金湖。

天、河都是碧藍色的。依我看來,這種色澤並不怎麼深邃和驚人,因為我從未見過比無盡海和無盡海上的天空更廣大、更深邃、更接近神蹟的美景。

但這種美麗是無法與另一個世界的龐大相比較的,因為前者像是花上一陣天時間的拍攝後精心挑選出一張圖片,又經過了仔細修圖和增補才展現在人們眼前,因為太完美,所以這種完美反而成為了一種不完美;而它更像是一種生活化的驚喜,是在毫無波瀾的湖面凸顯的礁石,激起甜蜜的、隱晦的浪花。

我見過足夠多的波瀾壯闊的史詩一般的景色,我經歷的傳奇已經非常多。我曾在世上的每一個角落涉險徒步,我曾見證種族之間的興衰和沉浮,我從凡間和異世而來,因為沒什麼實際上的追求,所以很多時候讓別人駐足驚歎、沉迷不可自拔的東西,在我眼裡不過是平常而已。

但很多時候我仍舊能感受到我朝夕相處的那些,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那些淡淡的、好像有些悵然的東西的可貴。很多時候我仍能感覺自己被那些東西觸動,我敏感的神經還留存在我的體內,就像深深藏進土壤的樹根。

當時只道是尋常,而今回憶時反而能尋到當時沒有的氛圍和感覺,像是初生的陽光打進滿是塵埃的舊屋,光柱是那麼的清晰。

我們在去原始森林的路上。

從巴士轉到飛機,又從飛機換乘火車,最後還租用了一輛汽車。我開車,錢錚左顧右盼,看著窗外的山和天空,因為專注而沒什麼表情。

這世界是時間的累計,是無窮可能性的合集。對一個長壽種來說,當他活過了一個特定的時間,那麼未來的生活就只剩下對過往無止境的重複,新的東西永遠在減少之中,固然即使如此,只要活下去,人生中總會有足夠的意義,然而事實上,長壽種並不需要那麼多人生的樂趣。

在我年輕的時候,人生於我而言是個巨大的遊樂場,快樂是我的最高追求;現在我覺得人生就如同一株樹,在黑暗和泥土中紮根,在光明和雨露裡枝繁葉茂。

我問過自己許多問題,但是一問三不知是關於答案的常態。我的背後沒有可供我後退的餘地,我的前路雖然不清晰但總是很廣闊,於是我就也就習慣了常常什麼都不想,只是悶頭往前衝,頭破血流也不肯回頭。

車子留在附近的停車場(停車費比油費還貴,不過我沒有帶銀.行.卡,花的是李秋的錢……),我和錢錚徒步走進了原始森林。

厚厚的落葉,踩上去發出悉悉索索的斷裂聲音,稀稀落落的樹木在我們逐漸深入後終於多了起來,被葉子掩埋的暴.露在土地外的虯根踩上去有些硌腳。吸血的蚊蟲、毒蛇和蜘蛛、各種有毒沒毒的植物分佈在周圍,這種地方來錄荒野求生之類的節目毫無違和感,探險達人進入也情有可原,我真不知道我們來這裡是幹嘛的。

錢錚還是忍不住說話了:“我知道你嫌我囉嗦我就說一句話那個李秋到底在想什麼啊跑這地方來她是千里送命來了嗎就她這小胳膊小腿細皮嫩肉?”

我想了想:“沒準兒這裡面有什麼秘密寶藏或者武功秘籍呢。”

錢錚說:“你彷彿在逗我笑。”

“被你發現了。”我說。

錢錚鬱悶地轉頭繼續走。

李秋的手機上顯示著一個定位地點,我們就在朝那裡走。對這件玄幻的事情錢錚憋了滿肚子的吐槽和莫名,但她所展示的一些小細節也有些不同尋常。她表現得越來越焦躁,話說得少了,還總是一邊走一邊出神。

即使在這森林裡,她的美貌也依然煜煜生光。

天黑之前我們終於到了地圖上的地方。這是一條小溪的流經之處,定位的地點就是小溪周圍沒有樹木的空地,看上去平凡無奇,地下的螞蟻和蜈蚣和諧共處。

但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來這裡。

我反抗過命運,事實證明這沒有什麼用,因為命運線和一個人的本身是如此親密重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人們總是反抗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