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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時不知道“窮”是多致命的毒?藥,可以讓一個人背井離鄉,拋妻棄子。

落日餘暉披在父親寬闊的肩頭,聽蟬鳴鳥叫,看凡塵庸碌,兩人享受著私密的二人世界,任旁人來來去去只交換著僅屬於彼此的悄悄話,連母親都要嫉妒一下,被兩人冷落的無語。

很多時候是父親在說,他仰頭數著父親下巴的鬍渣,並不是很懂。

父親用鬍渣摩挲他因起痱子剃得光溜溜的頭,和臉頰,他癢得咯咯直笑,糊對方一脖子口水,父親惱極了也只會在他嘴巴上重重啃上一口,唾液交融的相濡以沫就像兩條魚,那是稀罕極了愛極了的,哭笑不得的寵溺。

父親絮絮叨叨閒不住嘴,咬著他的耳垂悄聲嘀咕,分享著那些藏於心底無人可知的秘密……

大概是關於理想抱負之類。

可惜時隔日久,對父親的音容相貌早已模糊不清,更何況是隻言片語?

隱約想起,是在他四歲的時候,父親收到一封來自京都的信,說是同窗寫來的慰問。他知道那是騙人的,自從接到信後,男人盯著他沉思的時候比以往更多,卻反而不像過去那般毫無保留地傾訴。

依稀記得是個黎明。

他被清晨的寒氣凍醒,那寒氣從沒合緊的門縫刮來。

先是看到桌上倒扣的相框,卡在全家福角落的照片沒了,是他的滿月照。相框下放著存摺,並不是家裡那張,也許是父親的私房,背面寫著密碼,力透紙背的剛硬字跡出自父親。男人在門外聽到響動,驚了一下,沒敢回頭。

他從床上下來,幾步小跑過去開啟門,仰頭盯著猛然回頭的男人,不明所以地小聲喚道:

“父親?”

男人神色複雜。

這麼多年過去,即使早記不得男人的臉,卻還清楚地記得那個眼神——如同等待自首的犯人。

淺棕色的眸中晃動著猶豫,通紅的眼睛寫滿焦慮,而疲憊卻爬滿視線,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像走在萬丈高空的獨木橋上,一錯不錯地緊緊盯著他。

深沉得嚇人。

注意到他光著腳丫,男人眉頭一緊,放柔聲音先哄他:“乖寶兒,先回床上,地上涼。”

他卻不管不顧,愣愣地問了句:“你要走了嗎?”

年輕的父親立刻淚水盈眶,踉蹌地快步走來,把他狠狠抱入懷中,密不透風的距離讓人窒息。

男人的頭埋在他的發頂,哽咽呢喃:“你會恨我嗎?”

他不知道怎樣回答,只能沉默以對,男人卻像催眠一樣,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在他耳邊許諾,不知道到底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一字一句,說得緩慢而鄭重:“會回來的……阿爸會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你眼前。寶兒,你要等爸爸!相信爸爸!!”

溼涼的液體從頭頂滑進脖頸。

明明早上寒氣還很重,那液體也該是冰的,卻帶著烈火般的溫度。

甫一接觸面板,就像遇到火的紙,讓頸邊的血脈連同心臟一起蜷縮起來。

有什麼東西漸漸從心臟中抽離、蒸發,如同缺氧一般,難受極了。他只好縮起脖子,不自在地把父親推開,攏起眉頭不太高興地說:

“你走吧,快點……一會阿媽醒來,該難過了。”

男人是中戲高材生,早年跳級上大學可謂風光無限。成年時就學大四,離畢業只差臨門一腳,身為獨子為完成老母死前抱孫遺願,中途休學,葬母、生兒、育子一事接著一事,一耽擱就是多年,他總想著再等等,等兒子再大些上了學,他就能放心地遠走他鄉拼搏人生,可妻子總是不理解。那個溫柔漂亮的女人沒多少文化,似乎總擔心他一旦飛黃騰達就會拋下她不管,只想把他拘在這個小村裡過些平平淡淡的生活,可他畢竟不甘心啊。

他從小憑著“別人家的孩子”這個身份長大,傲氣才華一身,怎麼甘心龍陷淺灘,鬱郁不得志?

只能抱著兒子流下男兒淚:

“對不起,寶兒。你別恨我……”

付丞雪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他不恨他,真的。

許是當時太過年幼——連愛都未及濃厚,更何來恨意?

…………

“喂喂?”

一雙手在付丞雪眼前揮動,男孩從記憶中抽身,對重新坐下的男人說:

“要是取藝名,您說怎麼改?最好改動不要太大。”

藝名?

男人納悶,但拿錢辦事,還是認真想了下,提筆寫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