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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風衣,慢慢悠悠在雪地裡走著,步履蹣跚,視線在地面上放空……壞掉的路燈佇立街尾,大片陰影在腳底堆砌,黑暗貼著白雪相交,像極了陰陽兩道。

從不夜城駛出的豪車載著眼熟的小明星從身邊滑過,呼嘯的風帶起亂髮擦過臉頰,酒醉的車主伸出腦袋喝罵:

“有病啊你,大半夜拐路中間存心找死是吧!”

或許,他就是在找死吧?

身體左搖右晃,頻頻受到定心引力的召喚,數次險些栽倒,又歪歪扭扭站好——許是喝太多的緣故。

他原是千杯不醉的海量,這次能醉成這樣,可見是拼了命的。可就是這樣,也只等來一個不痛不癢的答案。那個導演說:“小付啊,你知道,不是咱們不給你機會,但觀眾不買帳咱也沒轍。”攤開手露出彼此心知肚明的笑容,任他敬遍了所有投資方的酒,也沒有分毫辦法。

網路上滾圈的言論鋪天蓋地。

什麼——

#醜人多作怪,奇葩當道!#

#直播黑幕蓋頂!#

#論與導演成好基友的上位法則!#

——諸如此類。

損人方法花樣百出,令人歎為觀止!

他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主演的電影就落了這個下場,何其可悲?

他演技不好麼?

身為老戲骨,演什麼像什麼,連新晉花旦都曾為他痴情的眼神折服。

他不努力麼?

從懵懂少年到世故中年,從跑龍套到男主角,他在圈內沉浮了二十年,蹲守龍套的室友一個個轉行搬走,唯他仍在堅持,一頭扎進南牆。

他長得不好麼?

或許在旁人看來,這種於大街裸奔都嫌長針眼的傢伙闖進娛樂圈就是自找死路……可他原本長得並非不好,反而恰恰相反。

若不是那場車禍……若不是那場車禍!

他自幼習舞,八歲那年參加市級比賽,離全國決賽只有一步之遙。小村裡租了輛巴士載著十幾戶人拖家帶口地去給他喝彩助威,超載遇上酒駕,他生命中第一次揚名立萬的機會與車禍擦肩而過,在親朋好友的鮮血裡無疾而終……也是那時毀了容。

有人勸他整容,他去了,因為舊傷,新臉還沒曝光,就不得不再次進入手術室進行修復。

或許就如旁人所說,掌紋亂的人總是註定坎坷。

可他,不甘心呀……

這麼多年都沒混出個人模狗樣,怎麼對得起橫死的母親——在翻車時把他緊緊護在懷裡,怕他心如死灰還拼著最後一口氣激勵他,要做人上人,要讓那個男人痛哭流涕地後悔當初拋下他們母子。

是的——

——他、不、甘、心!

還沒有衣著光鮮地站在那該死的父親面前,嘲笑男人的默默無聞,窮困潦倒,怎能就此止步?!

身後車燈閃過,他重拾鬥志,趕忙支配搖搖欲墜的身體往旁邊躲去。一道黑影滑過眼前,腳下一絆,緊接著聽到尖利的貓叫。撞擊襲來,慘烈的摩擦聲在耳邊炸開,還未成形的想法順著身體丟擲的弧度,隨腦漿一起碎裂在雪地上。

雪,紛紛而下。

夜,靜如死地。

那紛多的,原以為微不足道的陳年舊事,自記憶深處蹁躚而至。

——關於他的,和他父親的。

他幼時樣貌極好,烏髮白膚,秀鼻紅唇,嘴唇上方有顆美人痣,像沾著飯粒沒舔乾淨,旁人都說這是福痣,一生不愁吃穿。

那時眉色太淡,孤高的風骨還未顯露,最出彩的要數眼睛,近似丹鳳眼,很古典,眼皮雙得厲害,睫毛又長,在視覺上拉長眼尾,要不是線條不夠柔軟,往往會錯看成桃花眼,笑時靈動水潤,很是招人,總有不少鹹豬嘴想佔他便宜。

他生性疏冷,不喜爭執,只能皺眉躲進父親懷裡,冒出個頭,惹得旁人哈哈大笑。父親會把他抱在膝上,“蠻橫”地擋下所有騷擾,一大一小坐在門檻上,臉貼臉,頭埋著頭,誰也插不進手。

親戚鄰里總是湊趣啐一口父親,老大不小還愛爭寵,寶貝兒子被多看兩下都要急眼,真不知羞!

父親也只是尷尬地回上一句:“哪有……”

記憶中的陸家村也是極美的。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古建築儲存完好,在雲市這個旅遊城市常有驢友徒步拜訪,村民和遊客親如一家,碎石小道上總是揚起歡聲笑語,天南地北的口音不見違和。

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窮。

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