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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些痛苦,我還記得那些味道:藥水味裡混雜著血液味、汗水味、尿液味和糞便味。

我也還記得打針,護士們的白色衣服,一些得不到回答的問題,和我心中渴望已久的期待。當時我心中期待的是什麼呢?大概是恢復身體健康之類的吧?但也可能是期待其他的事。

後來有人告訴我,我是在一場重病的昏迷中被送到醫院的。我當時四歲,戰爭正要開始。

進入醫院之前的事,我並不是很清楚。

在一條寧靜的街道上,一棟有著綠色百葉窗的白色屋宅,廚房裡有我母親的歌聲,父親在院子裡砍柴。洋溢在那棟白色屋宅裡的完美幸福,是曾經有過的事實,還是我曾經做過的夢,抑或是過去五年來待在醫院漫漫長夜裡的幻想?

另外,還有睡在小房間裡的另一張床上,有著和我一樣呼吸節奏的那個人,我仍然相信自己記得這個兄弟的名字。他死了嗎?或者他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有一天,我被轉送到另外一家醫院,這個地方雖然叫做“康復中心”,不過仍舊是家醫院。這裡的房間、病床、衣櫥和護士都一樣,都沒改變,而且痛苦的練習仍將繼續下去。

康復中心四周是一片很大的公園。我們可以走出大樓到爛泥池裡蹚水。我們愈是把爛泥往身上抹,護士們就愈是高興。我們也可以騎馬,那是一種四肢下端長了長毛的小種馬,坐在它背上,它會載我們緩緩穿過公園去散步。

六歲時,醫院的小房間被當成教室,我開始在那兒上小學,由一位小學女教師為我們上課。上課的學生有時候是八個人,有時候是十二個人。根據我們的健康狀況,學生人數會有一些變化。

那位女老師身上穿的不是像護士一樣的白色制服,而是短裙配上色彩鮮豔的襯衫和高跟鞋。她也不戴護士帽,茂密的頭髮就隨意垂在肩上飄動,她的髮色就像是十月裡從公園樹上掉落的栗子顏色一般。

我口袋中裝滿了表皮光滑的果子,我總是用這些果子去丟那些護士和監視阿姨。到了晚上,就用來丟那些躺在床上唉聲嘆氣或不停哭泣的小孩,好讓他們安靜一點。我也拿它們丟溫室的玻璃窗,有個老園丁在裡頭種了一些我們非吃不可的生菜。

有一天一大早,我在女院長門前撒了二十幾顆栗子,讓她跌下了階梯,但她的大屁股正好跌坐在地上,所以她什麼也沒撞斷,也沒受傷。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第三謊言 3(2)

當時我已經不再坐輪椅了,而是拄著柺杖走路。大家都說我進步很大。

上課時間是從八點到中午,飯後就午休,但不是睡覺,而是閱讀女老師借給我的書,或是趁院長不在辦公室裡時從她那兒“借”來的書。到了下午,我和所有的人一樣上體育課。到了晚上,我還得做功課。

我很快就做完了功課,然後就寫信。是寫給女老師的信,我幾乎從沒有拿給她過。我也寫信給我的父母、兄弟,也從未寄給他們過,因為我不知道他們的地址。

幾乎有三年的時光,都是這麼度過的。我不再需要拐杖,我可以用一般的手杖走路。我會讀書、寫字和算術。雖然我們不打分數,但是公佈在牆上的學生名簿裡,我的名字旁邊經常得到一顆金星。在心算方面,我特別拿手。

女老師在醫院裡有一間專用的寢室,但是她每天晚上都不睡在那兒。因為一到了傍晚,她就會到城裡去,然後一直要到早上才回來。我曾經問過她,是不是可以帶我一塊兒出去,她回答我,這是不可能的。她說我不準踏出康復中心一步,但是她答應給我買巧克力回來。她總是私底下偷偷拿巧克力給我,因為她沒有足夠的巧克力可以分給所有的人。

一天晚上,我對她說:“我和那些男生在同一個房間裡睡煩了,我想和女人睡。”

她笑說:“你想要到女生的房間睡覺?”

“不,不是和那些女生睡,我是想和女人睡。”

“女人?什麼樣的女人?”

“比方說和老師,我想到老師房裡睡覺,睡在你的床上。”

她吻了我的眼睛說道:“像你這種年紀的小男生,應該獨自一個人睡覺。”

“你也是嗎?你也是一個人睡嗎?”

“不錯,我也是!”

有一天下午,她來到我的秘密小窩下面。我的秘密小窩就在一棵胡桃樹上,是胡桃樹的枝幹自然形成的舒適座位。在那裡,我可以看書或是眺望城市。

老師對我說:“今天晚上所有人都睡著的時候,你可以到我房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