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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部分

李克載的肩膀以示撫慰;再戀戀不捨地看了看蕭拂眉之像。招呼著於漢翼向深處走去;那裡還有寶音的雕像。她本在蒙人心目中就有很高名望;因調解藏蒙教俗之爭亡故。也很受國人尊奉;在這弘德祠裡也留下了她的雕像。

踏在祠堂如鏡般的水磨大理石地板上;李肆的問題也像直接敲在李克載心口:“談皇權之前;先談談國家的治權。你以為;這天下是何人治政?”

沒等李克載回答;李肆沉沉道:“我英華大義是君民相約;共有共治;裡面含著一個永遠只可趨近。不可為真的理想。若是去除這個推論;大義之下的實質;就如宋時文彥博所言那般;皇帝非與民治天下;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此言別說百年;千年都為真理。”

李克載欲言又止。這不是舊世之語麼?難道父皇還要重提法家之途?

“當然;這是從政體之制上來看文彥博之言。皇帝會怎麼變?士大夫是誰;又是怎麼來的;這就另有計較。在我來看;若是將皇帝與士大夫併為一體來看。就國體實質而言;舊世與今世之差;不過在於皇帝之權有邊界;士大夫可以拆成士與大夫;士大夫與一般民人相接更緊;不僅有考來的;有選來的;還有依靠輿論而參於治政的民間之士。士大夫所仰大義來自民意;而非學術、世襲或者帝王恩蔭。”

聽到這;李克載鬆了口氣;凜然靜聽。

“孟子言民為本;民意才是國體大義的根基。但民意是否就無邊界呢?自然不是;民意的邊界很清晰;那就是民人之利;而且是不害他人之利。具體要怎麼辦;得靠士大夫來解決。”

李肆的話題很有些遠:“民意不是絕對正確的;民意很容易被煽動;被誘導;被蠱惑;民意更是躁亂的;尤其是某些人認為自己的利被他人奪去;或者是本該有更多的利時。古往今來;人人不勞而獲的大同之說是一面;弱者天生為強者血食的自然之說是一面;民意總在這兩面之間搖擺;而且很易因兩面對立而走向極端。天人大義下;人人皆一越來越深入人心;民意也會越來越沸騰;這搖擺也會越來越劇烈。”

“士大夫不僅要治天下;更要調和人心。最佳的調和之途是什麼?就是老師時時口邊所提的‘人人成士’啊。”

李肆感慨道:“大辦教育;廣開民智;這僅僅只是基礎。學校只能讓人得知;要有智成士;還需要有德、有行、有思;因此‘人人成士’就只能是一個永可趨近;不可為真的理想。”

“人世間;即便百年;乃至三百年之後;民與士依舊是不可重合的。我們可以指望在百年裡;百人中有十人成士;可到三百年之後;百人中也沒辦法有二十人成士。但一士領十人之心;百人十士;已足以穩天下;護大義;因此……”

李肆停步;看住李克載:“不要被民意遮蔽心眼;該看的是兩點;一是士大夫;一是民人轉為士大夫之途是否通暢、寬闊。”

李克載沉吟著;就覺豁然開朗;父親這話並沒有針對眼下課題給出具體意見;初聽似乎還是玄之又玄;可這邪卻將“最後一環”所處的大環境描述清晰了;本質解釋清楚了。

“要劃皇權之界;就先得把治權之界劃清楚;現在宰相推選之變;就是辦這事的;黨爭之制也只是手段。”

李肆還是作了說明;話題也落到了實務上。

李克載眼中發亮:“兒臣就在想;如報紙所提的一國大議;普選宰相;似乎將這治權之界擴得太開;藏汙納垢;根骨不實。而黨爭若只在兩院和政事堂;這治權之界又太小;立不穩當。因此……宰相推選要向內收一些;黨爭卻要往外擴一些”

李肆道:“這只是細節;注意應需而生;應時而變就好。劃定了這治權;再來劃皇權;就一目瞭然……”

說話間已來到舒妃寶音的雕像前;雕匠顯然是位大師;即便毫無色彩;只是樸素的青石人像;也將一位亮麗而活潑的草原女兒生動地展現在觀者眼前。手扶氈帽;正要上馬的少女滿臉歡笑;讓李肆心神也驟然一晃;話語也猛然停住。

此時祠堂中已進了不少人;一尊尊雕像地觀覽著;他們就在李肆父子和於漢翼身邊走過;並沒察覺到;正盯著舒妃雕像沉默不語那個老者就是聖道皇帝;而一邊恭謹立著的雍容中年;就是當今太子。

“克載;四年;四年後;這擔子就該你挑著了;皇權要怎麼劃界;你自己來。”

李肆低聲嘀咕著;李克載兩眼圓瞪;難以置信。

“不管怎麼劃;你且記得;國憲是皇帝的權柄之根;大判廷是皇帝的責任之根。”